“呲……”

像是气球放气的声音，二号断裂的脖颈处向上喷着血泉，飞溅的血液呈伞形撒开，淅淅沥沥仿佛清明时节的碎雨。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二号的无头尸体。

忽然一阵呕吐声响起，一名研究人员弯腰吐了起来，然后接二连三有数名研究人员弯腰呕吐。

就连一向表情冷漠的李震川，脸色都变成了淡绿色，快速吞咽着口水，试图压住胃里翻滚的酸液。

周景将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口对准刘一方，眉毛轻挑，似笑非笑道：“现在，这位朋友，咱们回归最初的话题。你不清不楚上来就要打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刘一方脸皮紧绷，抽搐两下，眼底掠过一抹畏惧，却还是梗着脖子，伸出头，怒道：“过分？”

“我还是那句话，我特么打你是你的福分。”

他快速上前几步，脑袋顶在枪口上，“来来来！有能耐你就开枪，你信不信只要你敢开枪，你全家都会惨死，能有多惨就多惨的那种。”

“来啊！开枪啊！”

“不敢开枪，搁着给老子装你M呢……”

砰！

枪声大响。

子弹穿过刘一方的脑袋打在地上，崩出一个大洞。

刘一方像是信号不好的虚拟投影，扭曲闪烁两下后，突然幻灭，出现在十米之外的位置上。

“不是，你他妈真开枪啊！”

周景微笑道：“不是你让我开的吗？”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砰！

又是一枪射出，子弹直接在刘一方的胸口处炸出一个海碗粗的大洞。

“你他妈的……”

刘一方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白惨惨的肋骨和跳动的内脏清晰可见，呢喃两声，眼睛一翻，重重前扑在地上，鲜血缓缓在地面晕开，身子微微抽动两下，没了声息。

整個研究室内寂静的掉一根针都能清晰听见。

“哎呦~惹祸了，惹大祸了。”

李震川身前的老头拍着大腿，哀声道：“小子，你也太冲动了。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那可是刘家主脉的子弟，你把他杀了，刘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我一句劝，趁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赶紧买张飞机票，往关内飞，然后往西南去，最后出国，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周景看着老头的长相有些眼熟，好像原身在电视里见到过，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于是看向李震川。

李震川介绍道：“这是我的授业恩师，帝国科学院院士，帝国军事科技大学异境学系教授，世界人民联合大学物理系教授，北吉大学校长，国子监司业顾问，帝国一等子爵，白正洋先生。”

乖乖！

一连串的名头让周景肃然起敬，这可是真大佬啊！

帝国科学院是神州帝国最大，也是世界最大的科学中心，代表着人类最先进的科技，能成为帝国科学院的院士无一不是人类智力的巅峰。

帝国军事科技大学是三大之一，是一所军校，后面的世界人民联合大学也是三大之一，同时担任两个三大的教授，学术水平不言而喻。

北吉大学是北吉州本土最好的大学，实力比不上最顶尖的三大，但在一流大学里，位置也是靠前的。

身为北吉大学校长，享受从四品官职待遇，等同于金春市市长。

国子监司业顾问是从四品官职，有名无权，属于清闲散官。

虽说是无权的清闲散官，但是架不住级别高，整个北吉州从四品的官职加起来也才二三十个，绝对位于北吉州食物链的顶端。

帝国一等子爵就更厉害了。

神州帝国对于爵位的赐予一直非常吝啬，如果不是立下惊世大功，绝不给爵位，就连流淌着皇族血脉的各地藩王，如果不立下足够的功勋，都要按照王、公、侯、伯、子、男的爵位顺序一代一代往下削，一直削成平民才算完。

白正洋瞥了一眼李震川，教训道：“说那么长的头衔干什么，罗里吧嗦一大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介绍我的时候，直接说我的名字就行，不用说那么长一串的东西。”

李震川眯起眼睛笑着点头。

白正洋继续面对周景，焦急道：“小子，我记得你是军情司的卒长是吧？卒长官职太低了，不顶事的。”

“你听我的，赶紧和上司请个假，然后找个机会出国躲一段时间，等这边刘家不追究了，你看情况回来。”

看到白正洋这么关心自己，周景顿时心生好感。

他指了指刘一方的尸体，和煦笑道：“老先生，你再仔细看看？”

白正洋扭头看去，发现刘一方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等人高稻草人，地面上的血迹也悄然不见，好像刚才刘一方惨死的情景是一场幻觉。

白正洋恍然，“原来是替命装备。”

但紧接着，他又语气焦急地说道：“那事情就更糟糕了。你要是杀了刘一方，他的家人追究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还有空闲的间隙跑路，现在刘一方没死，以他张狂睚眦的性格，肯定报仇不隔夜，你更危险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小子，你这样。你回到军情司搞点事情，闹上一闹，让军情司把你关进军情司大狱里几天，说不定能躲过刘一方的毒手。”

“到时候再考虑是走还是留的问题。”

周景脸上笑容不变，瞳孔里快速闪过一抹杀意，道：“老先生不必替我担心，我不是没有后台的人，刘一方未必敢动我。”

“哦？”

白正洋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周景，最后目光集中在他身旁漂浮的飞剑上，呵呵笑道：“原来你是天剑阁的人，那确实是我自己瞎操心了。”

“凭借天剑阁的威名，刘一方确实不敢把仇结的太深。”

他小手往身后一背，慢悠悠往门外走去，“震川啊！派个人送我回去吧。”

“刘一方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和其他人说一说。一个连学士学位都没有的纨绔子弟，怎么就成为一名实习研究员了?”

“成为实习研究员也就算了，公然抢劫其他科研团队的科研成果，还暴力枪杀研究员，像什么话！”

“太恶劣了！”

“以后要都是这样，我们还搞不搞科研了？荒野里的匪徒都知道科研人员的重要性。”

“这件事必须追究！”

“追究到底！”

老头儿越说越生气，嗓门越来越大。

李震川快走两步追上去，扶着白正洋的手臂，“老师，我亲自送你。”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

白正洋甩开李震川的手，一边走一边训斥道：“我不用你送，你的团队等着你呢，你跟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去去去！”

李震川一改高冷姿态，像只癞皮狗一样跟在白正洋的身侧，与白正洋越走越远。

等到二人走远后，周景脸色阴沉下来，扭头对一旁的科研人员说道：“你们这里哪里有卖烟的吗？几天没碰烟，馋得慌。”

“我这里有富春山居，要不要来一根？”

科研人员很热心地递上一盒烟。

周景微微摇头，“烟太好，抽不惯。”

托大烟鬼谷宇的福，大名鼎鼎的富春山居他还是知道的，一万一条，烟盒子都能当收藏品，突出的就是一个贵。

科研人员愣了愣，但凡是抽烟的，就没有不想抽富春山居的，竟然还有人说抽不惯。

他抓了抓脸腮，指着南方说道：“你往那边走十分钟，有个小卖部，里面有烟卖。”

“谢了！”

周景随意摆了摆手，大步走出门去。

十七八分钟后，他浑身劣质烟味地回到研究室里，随便找个空椅子坐下，仰着头假眯休息起来。

那名科研人员借着接水的机会特意路过周景的身边，鼻翼耸动，五官微微皱了起来，原来喜欢抽旱烟，怪不得说抽不惯富春山居。

周景看似在假眯休息，实际上精神力将研究室里每一个人的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

“姓刘的终于走了，我真怕他发起怒来一枪崩了莪。”

“别提了，这个项目收尾，我一定要请半个月的好好休养一下。made，我现在闭上眼睛就是枪声和死亡，睡觉总做噩梦。”

“谁不是呢！不过恶人还需恶人磨，凶人还需凶人治。那姓刘的嚣张凶狠，来了个更狠的茬子，我的天，腰射反器材狙击枪，太暴力，太帅了。”

“职业者的身体素质真是让人羡慕，反器材狙击枪他都能腰射，射起别的东西来该有多爽，我想都不敢想……”

这位大哥你在想什么！

伦家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怎么可能去射别的东西。

秒懂的周景眼皮跳了一下，注意力换到别的科研人员那里，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仪器的监测没问题，异境确实在脱离原有的位置，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的空间道标将在六十分钟后失效，再也定位不到这个异境了。”

“来得及发射新的空间道标吗？”

“不行，空间道标的发射必须由空间法师操控，老板没在这里，而且发射机器的充能需要协调城市内的电力系统，走流程下来，十个小时起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那太可惜了。”

“这可是少有的异境移动数据，而且这个异境完全突破了自我毁灭和重启的模式，存活下来了，要是能完全检测到的话，又会是一项震惊世界的发现。”

“没用的，前面的数据被咱们人为更改过，后面的数据再神奇，也不能拿出来发表。”

“全怪那姓刘的狗东西！”

周景收回精神力，嘴角浮现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

定位不到好啊！

再也定位不到这个异境，他编起瞎话来就不怕被人拆穿了。

十几分钟后，李震川恢复成那幅平淡到冷淡的表情，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大步流星从外面走了回来。

见到假寐的周景，他神色变得柔和许多，上前轻轻拍了拍周景的肩膀，柔声道：“周卒长，请到办公室里一叙。”

周景佯装刚睡醒的惺忪表情，点点头，跟在李震川身后，走进办公室。

李震川先给周景倒了一杯水，道：“周卒长辛苦了，先喝杯水提提神。”

“多谢！”

周景双手接过水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李震川将门和窗户都关好，确认谈话的声音不会因为隔墙有耳被他人听去后，微笑道：“周卒长真是真人不露相，我以为以周卒长能坚持到第五天就是极限了，没想到竟然直接坚持到了第八日的黎明。”

“侥幸罢了！”

周景淡淡一笑，“倒是李博士的目光看向我时，终于不再像是看一个未开化的大猩猩了，让我心情轻松不少。”

“抱歉，我一向认为和蠢人打交道是浪费时间的事情，有和蠢人解释的时间，我自己能做好多事情，所以……嗯……不知不觉间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李震川表情尴尬，略微支吾地说道。

周景抿了口水，点点头表示理解，主动挑开话题，说道：“李博士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许些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这次能在异境里坚持到第八天，其实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不知道李博士有没有听说过万界深渊？”

李震川沉吟道：“万界深渊？是无底深渊的另一种称呼吗？”

“看来李博士也不知道万界深渊。”周景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我在异境的一处遗迹里获得消息，他们说世界终将会毁灭，而毁灭后的归途就是万界深渊。”

他从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两根中性笔，并排平行排列，中间露出一条缝隙，五指张开，悬在缝隙的上方，说道：“按照遗迹里的说法。假设我的五根手指的指头就是五个世界，下面中性笔之间的缝隙就是万界深渊，那么当异境毁灭之后，残骸将会落入万界深渊里面。”

五个手指并拢成锥形，缓缓向中性笔之间的缝隙坠落。

李博士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从一旁摆满资料的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哗啦啦翻开后，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类似的说法曾经有空间法师提到过，他们在打捞异境毁灭后的异境传送基石时……呃……周卒长，你知道什么事异境传送基石吧？”

“我当然知道！”

周景见李博士又有看未开化的大猩猩的目光时，颇为恼怒地说道：“你说你的就行了，有不懂的地方我会问的，不用遇到一个陌生的名词就向我解释。”

“那我正常说了。”

李震川轻吐一口气，他最烦的就是给蠢人讲东西，要不然早就到大学里面任职去了。

他说道：“空间法师在打捞异境传送基石的时候，经常会有定下的空间道标往下坠落的情况。有很多时候，捕捉到的异境传送基石也会有明显向下坠落的感觉。”

“所以他们猜测，在异境毁灭之后，混沌无序的空间下方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异境的残骸。”

“就像是太阳会吸引周围的行星，行星会吸引周围的陨石。”

李震川停顿两秒，看向周景。

周景无语道：“我知道，万有引力嘛！宇宙中的物体质量越高，引力就越大。”

“太过深奥的物理知识我不懂，比较浅显的理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麻烦你收一收看大猩猩的目光，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再多就过分了嗷！”

李震川小小地喝了口水掩饰尴尬，继续说道：“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人类已知的手段，都无法观测到下面有什么。”

“是黑洞？还是一个超大质量的物体？或是亚空间？”

“这些都没办法确定。”

他的眼睛明显亮了许多，“所以周卒长你如果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其存在，必将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一份印记。”

原来现世这么多高手都没有发现过万界深渊的存在。

周景回想自己见到万界深渊的过程，第一次是银月女神在梦中模拟的场景，第二次是在世界本源的帮助下视角拔高，匆匆一瞥万界深渊的模样。

二者一个神祇下场，一个是世界本源的帮助，观看到万界深渊条件确实苛刻，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他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在遗迹里看到了相关信息，没有确切的证据。”

看到李震川表情变得失望，周景拿出一件物品，重重放在桌子上，笑道：“但是它应该能对你有所帮助。”

“这是……”

李震川眼睛慢慢向外凸起，惊喜道：“我的异境探索仪器？！”

“你真的帮我找回来了？！”

周景五指张开，手掌在半空划过小半个弧线，突然用力攥住拳头，得意地笑道：“手拿把掐的事情。”

“厉害厉害！”

这一刻，周景的形象在李震川的心中大幅度拔高。

他的最后一个科研短板要补齐了。

……

金春市郊外，一辆造型拉风的跑车飙出极速，在车道上不断超车，吓得一众路人司机身子一抖，破口大骂！

刘一方的前脚掌死死踩住油门，面目苍白狰狞，两根獠牙从上唇突出，内心的怒火快要把他憋炸了。

“狗娘养的！草草草草草草！”

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不久前胸口被反器材子弹轰中的场景，牙根紧咬，疯狂按着喇叭。

耻辱！

极大的耻辱！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

要不是替命装备给力，加上吸血鬼血脉的强大生存能力，他真的差一点就被杀了！

“周景！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今天就死！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刘一方喉咙中响起野兽般的咆哮，打开跑车的敞篷，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把带着支架的轻机枪，站起身来对着旁边的车辆疯狂扫射。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我不好过，所有人都别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