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看着成蟜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禁羡慕。
“相比于韩非昨夜的焦头烂额,成蟜公子一定很惬意吧。”
成蟜刚准备笑纳韩非的嫉妒,忽然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韩兄这就误会了,我昨夜也在忙着密道的事情,这不完事后就过来了么。”
一直沉默的卫庄缓缓开口:“昨夜我收到消息,去了焰灵姬那里,加固密道里渗水的地方,未见你来。”
成蟜脸上浮现出大写的尴尬,这小舅子和大舅哥没一个好东西,合伙起来欺负他。
紫女看着成蟜吃瘪的模样,不禁莞尔,走到成蟜面前揽住他的手臂。
“先进来吧,子房有事情要说。”
成蟜心里很受用,还是紫女好,懂得为夫的不易。
“可是使者即将抵达?”
张良正襟危坐:“确如公子所言,祖父于三日后,将在新郑城外三十里处迎接秦国使者。”
韩非心里不禁叹气,韩国还是太弱,面对着秦国没有一丝尊严,只是一个使者,就要身为相国的张开地,出城三十里迎接。
相对于夜幕这個烂摊子,韩国未来如何在六国的夹缝中立足,才是让韩非头疼的事情。
内忧外患,让他身心俱疲。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得聚宝阁内的一部分财富,强大流沙,替代夜幕。
他很清楚聚宝阁的财富若是被抢夺,整个韩国的贵族阶层会如何动荡,国内的黎民百姓会被进一步压迫。
但他更清楚,若是让姬无夜拿到这笔钱,韩国再无出头之日。
聚宝阁的钱在他手里,还能拿出来一部分救济百姓,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以此抵消掉,贵族对百姓的进一步压榨,维持在不好不坏的地步。
成蟜听完张良的话,不禁笑道:“万事俱备,看来该行动了。天泽那边如何?”
卫庄面无表情的说道:“在城郊七绝堂的一处据点,近些日子都很安分。”
成蟜有些诧异:“这不像天泽的作风啊,就没一点儿其他的动作?”
跪坐在成蟜身侧的紫女轻笑道:“他现在正被夜幕的姬无夜和血衣侯联手通缉,已经自顾不暇,加上身上的蛊毒开始发作,哪还有精力搞风搞雨?若不是我们暗中为他提供方便,恐怕现在已经被血衣侯枭首示众在城门口了。”
有这么悲催吗?
成蟜心里有些好笑,好像自己把天泽坑的有点儿惨。
“既然如此,紫女,你暗中通知鹦歌,今晚之前,必须将聚宝阁的地图带来,逾期不候。”
紫女看着韩非和张良疑惑的目光,缓缓把鹦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韩非饮了口兰花酿:“成蟜公子,你这又要坑人了。”
张良也是无语,他知道成蟜心眼多,但没想到坏水也这么多。
成蟜大义凛然道:“卫庄兄应该懂我,纵横之道,合纵连横。本质上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敌弱我强,自然胜之。”
卫庄有些玩味,难道成蟜知道些他和韩非密谋的一些事?他似乎没有和紫女说过半分。
鬼谷一脉,严格来说,纵与横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
之所以鬼谷有传闻,一纵一横乃是生死对手,只能有一人成给下一任鬼谷子。其实,只是为了让下一任鬼谷子,能够完美掌握纵与横的精髓。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对手,特别是非死即生的对手。想要战胜同出一脉的对手,就是看谁更了解谁,谁能先一步掌握对手的道,谁就是赢家。
但此时的卫庄并不知道,他的好师哥已经脱离了鬼谷的纵横之道,踏上了一条属于自己道。
盖聂想的是天下大同,而卫庄还在想着在七国的圈子里捭阖纵横,成为棋手。
他永远差盖聂一筹,非是天资,也非机遇,是在其心,是在其境。
所以,当盖聂带着天明在机关朱雀上说鬼谷是小门小派,并非只是谦虚。
鬼谷的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完全是建立在春秋战国,各国连年征伐的时代情境之中。
受苦受难的最终还是黎民百姓,是这些人在为他们的游戏埋单,而不是所谓的诸侯。
以大叔的境界怎么会看不出来鬼谷背后的政治逻辑,当看出来后,自然也就离开了,毕竟他的心里始终放着百姓。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是而已。
韩非摇晃着手中的碧海珊瑚樽,自从成蟜还给了他,他就天天用着,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它的好。
他很赞同成蟜说的那句话,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这也是他行事的底层逻辑,也是他为何避免与四哥冲突,与相国合作。
“成蟜公子所言极是,韩非佩服。当饮一杯!”
成蟜看着把紫女酿的兰花酿当水喝的韩非,有些心疼。
小声在紫女耳边嘀咕道:“我看还得给他记账上,按照他这个喝法,一个月下来光酒钱就得百金。”
紫女忍不住捂着精巧的小嘴笑着:“本身成本没那么多,最多几金罢了。”
成蟜还真不知道这酒水这么暴利,几乎差了百倍,估计和紫兰轩的格调,以及酿制水准有关吧。
紫女握住成蟜放在她大腿上来回抚摸的手,轻轻说道:“人都在呢,别闹。我还有事要说。”
成蟜依依不舍拿开,穿着黑丝连体裤的紫女,让他爱不释手。
“清晨我收到七绝堂传来的消息,昨夜四公子韩宇低调去了姬无夜的将军府,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韩非身上,关于太子意外死亡这件事,每个人都能猜到是四公子所谓。
如今韩王派韩非来调查,明显是存了其他心思。
现在紫女说了四公子韩宇与姬无夜私会,韩非会如何应对呢。
韩非有些怅然,一切的一切都导向了一个地方,他曾认为宽厚的四个,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求学多年回来,真是世殊时异,一切都变了。
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不知道父王让他调查这件事的目的。
这是让他在做选择,若是他能狠心,韩王就帮他扫平通往王位的道路,若是他不愿收拾韩宇,那么王位就将是韩宇的了。
成蟜悠悠开了口:“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紫女无奈看着成蟜,这不是在给韩非添堵吗?
成蟜轻笑着在紫女耳边嘀咕道:“这是韩非的劫,无论我说不说都是如此。”
紫女紧紧握着成蟜的手,她会有一天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吗?
韩非的好兄弟卫庄比成蟜还来得直接。
“韩非,你可以成为韩国的王。”
韩非苦笑着又闷了口酒:“我的心终究是会跳动的。老师当年说的对,我更适合钻研学术,而非参与国政。忝为法家之人,愧对老师传道。”
张良轻叹:“韩兄不必如此自责,人非圣贤,私心皆有。”
成蟜看向卫庄,这位可是够狠,要是把卫庄换到韩非的位置上,他估计过几天就得给韩宇烧烧纸钱了。
他并没有因此看低韩非,反而高看一眼。
完美的圣人并不值得歌颂,相反有了人性弱点的圣人,更值得学习。
韩非吐了口酒气:“还是成蟜公子有魄力,值得韩非一生学习。”
成蟜对着紫女眨了眨眼,这又是哪一出?
紫女温润的眸子也是有些纳罕。
成蟜:“韩兄何出此言?我可没说让你不要王位。”
韩非笑道:“但你却做到了视王位于无物,秦王之位比之韩王之位更为尊贵,公子却是毫不动心。”
成蟜咧嘴,原来根子在这。
他很想说,我只是不想操心,只想操......
“韩兄,我们不一样。”
韩非反问:“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成蟜哑然,还真没什么区别。
卫庄冷声道:“成蟜能活,你可能会死。”
韩非轻叹:“只是可能,又非一定。即使四哥上位,也不会任由让夜幕吞并流沙,我了解他,他是一个合格的掌权人。父王选择四哥,是对的。”
张良看着韩非,有些复杂,他的兄长终究背负了太多,哪怕他是天纵奇才,又有多少可能与大势相抗衡。
卫庄罕见的欲言又止,他很想说,醒醒吧韩非,流沙或许能存在,但你一定会死,夜幕容不下你,你四哥也容不下你。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正如他没有管紫女和成蟜事情,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让紫女决断。
现在他给了韩非同样的待遇,是真的认同了韩非,也尊重韩非的决断。
但尊重归尊重,若是有朝一日成蟜若是负了紫女,韩宇和夜幕坑杀韩非,那么他卫庄一定会复仇,至死方休。
这是他的鬼谷之道。
想到这里,卫庄充满凛冽的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和紫女腻歪在一起的成蟜。
让不远处搂着紫女调情的成蟜,感觉到有点儿冷,下意识把紫女抱的更紧了。
有些奇怪的说道:“这马上都要入夏了,怎么还有凉气?”
紫女捏了一个桌案上切好的陆月白,放到成蟜嘴里。
“我看你是饿了。”
成蟜咀嚼了几下,他的确还没吃饭,一口桃子下肚,似乎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