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宋叔？”方世卿原本走在宋安乐后面。瞧见前面的人脚步停顿，他不免探出身子瞅。

宋安乐胳膊一伸把人又挡回去。他一圈一圈解开绷带，露出刀刃，刀柄紧紧攥在手中。

“小孩你先走。”宋安乐揪住方世卿卫衣的袖子，半拽着他，让他走到自己前面。方世卿不住地扭过头看，宋安乐叫他快点走。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气息。宋安乐用手机照了照泥泞的地面，上面有几只脚印，很小，像小孩子踏上去的。

再次把光照在两尊石像上时，这两个石娃娃不知何时又面朝大门外，似乎目光在始终追随着两人。

宋安乐屏住呼吸。僵持片刻后，他想既然主人家把这样的两尊石像放在门口，不论它们的原形寓意是什么，肯定是用来镇宅的。尽管看上去有点邪性，他想了想，还是把刀收起来，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两位……”他话一出口，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省略，“我无意冒犯，今日前来实是为了救人。我身后的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如有唐突，多多包涵。”

石像不语，仍是笑面模样，但周围凝滞的气氛明显缓和不少，宋安乐也松了口气。

“走吧。”他也不让方世卿走在前面了，自己把背包的肩带向上提了提。

“诶？这就完事儿了？”方世卿没反应过来，三两步追上宋安乐。

“先别瞎问。”宋安乐轻声喝止，让他把问题暂时先咽回肚子里。这两尊石像不知什么身份，但正面对上，宋安乐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他担心方世卿多嘴说错了话惹得人家不快，赶紧让这话痨小朋友闭嘴。

方世卿是个识时务的，关键他特别崇拜宋安乐，他小宋叔说的话都对。于是他手指在嘴上一划，比划一条空气拉链，乖乖闭紧了嘴。

宋安乐难得有一会儿清静，他摸了摸背包里的刀，确认放好后，带着方世卿来到主路上。宋安乐本来想借这小孩点钱让他自己打车走，可他硬是跟着自己乘公交车。阻止不了，也懒得阻止，宋安乐就随他去了。

“小宋叔，刚才那两尊石娃娃究竟是什么啊？”方世卿可算逮住机会，挤在宋安乐旁边的位置，准备了一箩筐的问题要问。

“不知道。”宋安乐实话实说，靠着车窗闭起眼睛假寐。

“啊？真的不知道？”方世卿不太相信。

宋安乐无可奈何地睁眼，重复一遍：“真的不知道。”

“哦，好吧，”时间有限，方世卿赶紧问下一个问题，“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它交手啊？两个石娃娃而已，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小宋叔你在别墅里不是轻轻松松收拾了那条长手的藤蔓吗？”

宋安乐本想休息一小会儿，现在看来全是奢望。他只好直起上身，调动浑身上下的耐心解释：“如果你正经地接受过术士的训练课，你的老师在第一堂课上不会教你怎么去杀死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生物，而是要你学会敬畏。如果不是鬼手藤威胁了人类，也就是你的生命，我根本不会去动它。况且它食腐尸，让地下那些逝者不得安息。至于那两尊石像肯定是大有来头的，这里面的门道我说不清，因为我的知识储备也很有限。但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那我们就互不相犯。这样的话，我干嘛要去铲除人家？算了，跟你讲这些有什么用。你就回去好好念你的书就是了。”

宋安乐的本意是让方世卿别总是用这样以人类自我为中心的眼光看待周遭的一切，顺便让他感受到自己对术士这行多么无知，趁早断了继承家业的念头。方战尚且年轻，再稳个十年绰绰有余。而且方家旁系众多，宋安乐就不信除了方世卿，没有一个姓方的能接方战的班。

好苗子那么多，何必盯着这温室里养大的花不放呢？

谁想，听完宋安乐的一席话，方世卿反而更崇拜他了。

“小宋叔，你真是我的偶像！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

“你打住，”宋安乐彻底服了，他也不知道看上去城府颇深的方董事长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傻白甜儿子的，“小方，你还是得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个再说吧，”方世卿摆摆手，不以为意。紧接着，他又积极地提问，“对了小宋叔我还想问你，十年前你怎么就突然隐退了呢？还有这次我叔叔说你是要重新参加术士资格考试的，我记得你是一级术师啊……”

宋安乐在心里把方战那个大嘴巴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这种丢人的事怎么能跟小辈说呢！看着方世卿闪亮亮的眼，他咳嗽一声，敷衍道：“你知道驾驶证都要隔几年一检吧？术士资格证也是。我这不记性不好，忘了吗……所以得重考。”

“哦哦，”方世卿真的信，还给他小宋叔打气，“你一定可以的！这种考试对你来说完全小菜一碟！我叔叔跟我说，当年他们几个同辈的，完全是在你闪瞎眼的光环笼罩中苟活下来的，并且还是被你一路打压着成长起来！”

宋安乐气笑了：“听你叔在那儿睁眼说瞎话。他可比我老好几岁呢，我上哪儿打压着他成长去？”

方世卿陷入了迷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条有冲突的来自长辈的讯息。宋安乐偏头看了看外面倒退的夜景，问了一句：“你在哪儿下车啊？别坐过站了。”

“啊，我没坐过公交车……”方世卿越说越小声。

宋安乐已经懒得发脾气了，现在不好带的熊孩子真是遍地走。

“那你手机有电没？给你爸或者你叔打个电话。要么他们自己来接，要么派人来接。”

方世卿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郁闷了一小会儿，忽然瞥见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某酒吧，激动地指了指。

“我就在这儿下车！我哥们儿上礼拜约我给他过生日来着，我光想着直播，都把这事儿忘了。”

恰好此时公交车即将到达下一个站点，摇摇晃晃地减速，宋安乐也因此看清了那家酒吧，看起来档次不低。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酒吧门前的一对男女。男人中年发福，大腹便便，一副暴发户的样子。依偎着他的那个女子乖巧婀娜，偶尔掩唇娇笑，是个尤物。

如果忽略掉她那双腿。

暴露在超短裙外的长腿笔直修长。如果不是走路时左腿画圆，右腿画方的话，还真是一双好腿。

宋安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没看错，确实是走路时一条腿在向内打转，一条腿向外打转，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