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白行川冷眼看向紫衣女子。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已知晓,紫衣女子就是天女神像。
“是我,也不是我。”紫衣女子歌声停下,看着白行川,平缓说道。
白行川觉得她表情和之前有异,仿佛温善,皱眉道:“什么是你,又不是你?”
“我是善天女。”紫衣女子淡然一笑。
白行川一愣:“有两个天女?”
“不,天女只有一个,善天女是我,恶天女也是我,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天女。”紫衣女子一脸和善。
白行川心里一紧,道,“善也是你,恶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干——之前,我恶的一面,想将你永禁在这十八层地狱中,但现在,我善的一面,想将你解救出这十八层地狱中。”紫衣女子望向白行川。
白行川一震,急忙道:“那快带我走!还有长安和封月,他们被你弄哪去了?”
“我没法带你出去。”紫衣女子摇头道。
白行川听得生气,道:“什么?那你还说解救,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既已入十八层地狱,何来的重回之说?我只能将你们送回堕入之前,你要在堕入之前说服恶天女,方可阻止一切发生。”
白行川心里一上一下,道:“那我要如何说服她?”
“只有你自己知道,”紫衣女子微笑,“你明白了人性的善恶相间,我才踏着你的‘悟道’与你相见。”
白行川心头一乱:“我······”
“只是······”紫衣女子看向白行川,似有话要说。
“只是什么?”
紫衣女子叹了口气,道:
“只是,神的力量虽逐渐衰竭,但依旧是不死的神。你除了感化恶天女心中的怨恨,别无他法。
恶天女心中皆是怨恨,她信人性本恶,要说服她,实属艰难。”
“那如果我说服不了她,结果会怎么样?”白行川心中一颤,忙道。
紫衣女子神情严肃:“在这十八层地狱,永远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她抬起手,向前一挥,画面一片白茫。
“啊——”白行川一下转到天女庙堂中,竟是他们堕入十八层地狱前的一刻。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同时笑起来,叠音重现:
“哈哈哈,我要除尽你们心中的爱与善,变成充满仇恨、恐惧、迷茫的人,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她双手向上一捧,飞咒翻腾而起。
“啊——”白行川、长安、封月飞跌而上。
白行川记得当时的画面,知道下一刻,他们就要被除去善念,堕入地狱,急忙高喊:“天女娘娘!你说,人性是善还是恶?”
风声呼呼中,紫衣圣姑表情一愣,天女神像的表情也一愣。
恶天女似乎想回答,她的怨恨,决定了她对这个世界充满控诉:“人性本恶,何来的善?”
白行川听见恶天女的回答,心中不禁一顶,又是后怕,又是大喜,他必须珍惜好这次机会。
“天女娘娘,那我说一个故事,提出一个疑惑,你能告诉我答案吗?”他看向天女神像道。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没加大黑漩涡的吸力,直瞪瞪看着白行川。
白行川急忙道:
“从前,有这么俩邻居,善人和屠夫。屠夫和善人都要早起,一个诵经,一个杀生。
屠夫一日对善人说,你若早起,请叫醒我来杀猪。善人应允了,并和屠夫说,你若早起,请叫醒我诵经。
请您告诉我,他们死后,谁会下地狱?如果是您,让其中一个人下地狱,你会选谁?”
“自然是屠夫,他杀生有罪,如何能与善人相比?”紫衣圣姑、天女神像同步发声,叠音重现。
“不!”白行川摇头,“两人死后,善人去了地狱,屠夫上了天堂。”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同时怒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屠夫叫善人诵经,善人叫屠夫杀生,所以,善人去了地狱,屠夫上了天堂。”白行川大声解说。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同步愣住,随之吼道:“荒唐,如何能这样计算?”
“如何不能这样计算?虽然看似荒唐,可是,请您细想一下,是否也并非不无道理?”白行川紧而质问道。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一下露出凝重的表情。
白行川朗声道:
“善人的确好冤,他只不过是履行一个诺言,却让自己被罚入地狱,叫人起床本是好事,只不过,对方是个屠夫罢了。
天女娘娘,故事中的善人虽善,也并无作恶之心,却在冥冥之中,造成了恶果,你说,那可怜的善人,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面容发悚,眉头紧锁,思虑不得结果,她们向白行川瞪去:
“那你说,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白行川道:
“谁善谁恶,孰是孰非,谁能说清?善人一生慈悲为怀,从未起作恶之心,但依旧因一个诺言,成了恶果。
屠夫一生杀虐,从未生行善之念,却仍旧因一个诺言,造成了善果。既然如此,何不随心而求,莫要纠结!”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顿时大怒,叠音嘶吼:
莫要纠结?莫要纠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如此模棱两可,混沌不清,万般世界,竟能缺一个说法!那生命何意,世间何意?”
说罢,她们抬手一动,又加大了法力,将他们往十八层地狱吸进。
“啊——”白行川、长安和封月一下痛苦难忍,无法抵挡,将入地狱。
白行川不能再让事件重演,一声咆哮,拼尽全身力量,将火鞭飞射而出,缠绕住了桌椅,艰难吼道:
“天女娘娘,现在您又提出一个新问题了,生命何意,世间何意。你能告诉我,既然,善即是恶,恶即是善,那你说,如此模棱两可,混沌不清的生命和世间,到底有何意义?”
“不知道!”紫衣圣姑、天女神像怒道。
白行川大喊:
“但我知道!世界先于人类而存在,而且,会在人类死去后继续存在,那么,人类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望向白行川,好像期待他的回答。
白行川道:
“也许,人类存在的意义,是给这个世界一次机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选择。
然后,他们用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追求,去探索真理,去实践意义。
为什么要纠结生命有什么意义,世间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现成的答案呢?
生命有什么意义,世间有什么意义,也许,连这个世界也不知道。
她就是因为思考了亿万年,思而不得,才要人类帮助她,去寻找答案。
所以,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给世界的一次机会,一次找到答案的机会。
所以,她允许善与恶同时存在,她就是要这样刻意为之,如此,才能成就伟业。
所以,我们要利用这次机会,去探索这个世界,去选择你自己存在的意义。
因为,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你的追求,才有意义!”
话落,风声呼呼,紫衣圣姑、天女神像一下怔住了,风声微止,她们喃喃念道:“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你的追求,才有意义?”
“天女娘娘,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等待这个答案的诞生吗?”白行川连忙叫道。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顿住,看向白行川:“等待这个答案的诞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可以的!”白行川点头。
风声止住了,一切风平浪静。
紫衣圣姑、天女神像沉思了一下,向白行川看,双臂张开,将白行川拥抱:
“我愿沉睡我的怨念,重新回到从前,等待着,答案诞生的那一刻。”
白行川点头,念起经文,超度恶天女。
嗡嗡声起,一个个怨念离开,像紫色的萤火虫远去。
圣姑和众圣女皆然恢复,一齐念经,嗡嗡声起,天女神像恢复了平静。
噶——
天女神像中,九个白光落下,落到白行川手中。
白行川心惊:“竟是九个时间之光。”
紫衣圣姑举起一串紫灵珠,“咻”地向墙角一射,高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哧啦!
一道黄光逃走,壁虎尾巴掉落,随之烟消云散。
“壁虎精吗?”白行川一震,心中一个怀疑闪过。
这时,紫衣圣姑走上前道:
“天女托我转告你,北边边境的雷鸣魔洞中,有大量的时间之光,但洞中雷妖法力高强,望你们谨慎前行,行之则谨。”
白行川一愣,心中一激,点了点头。
他们拜谢过圣姑和众圣女,离开天女庙,打算回无心堂做些准备,就前往雷鸣魔洞。
马车“吱吱呀呀”行驶到街道,姚传重偷偷挖了一颗鼻屎,反复搓揉着,龙三、封月、铁月牙喝着西米露,白行川坐在皮椅上,两条长腿懒懒伸着。
突然,马车外,一阵熟悉的歌声响起: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是小芳!”白行川一下惊起。
他心中嗞嗞作响,翻身将车窗的布幔一掀,伸头出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女子,正一蹦一跳,和马车相背而去,一路歌唱。
白行川大喊一声:“小芳!”
小女孩一愣,回过头,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一大串糖葫芦,红油油的,她甜甜一笑。
白行川看着小芳的笑,也是一笑,回忆“过往”,心中动容,眼泪流下来。
马车“吱吱呀呀”离去,小芳和赵淑娟的身影也随之远去,像过往的一段回忆,安静地停留在那里,却永远印在心里。
街道上,马车行驰,即将前往雷鸣魔洞,大家都不禁担忧不已,没有活跃的气氛。
唯有白行川一脸满足,回忆过往,单曲循环地唱着: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其他人一脸嫌弃,两边小指插住耳朵。
铁月牙叹了口气,哀嚎道:
“天呐,大哥,你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啊?能不能换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啊?要不,《路灯下的小姑娘》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