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了，有一个女同学来看我，打算在我这里住一阵子。杜师傅，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不会和以前一样呆两个月又借调出去吧？

唉，现在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李桂香做饭的水平还不如秦婶呢。我说，你回来的可太及时了，晚上去我那边露一手怎么样？”

王丽雯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個不停，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早已把对方当成了心灵的依靠。

杜少杰本来想说自己工作调动的事情，起码要先给王丽雯打个预防针。但见对方这般模样，便打住了话头，等过几天再说吧。

至于对方家里来了客人，他并未在意，谁还没个三朋四友是吧？

“行，你准备好材料，晚上我早点过去。”

杜少杰不打算今天就上班，等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再去场部报到，谁也说不出什么。

两人各回各家，杜少杰很难得的睡了午觉，直到半下午才去了场部。

他先去赵大军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赵大军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也没什么话说。稍后，他便去了林佐的办公室。

林佐分管后勤，他回来后自然是找对方报到。

“回来了就好！这段时间食堂的工作一塌糊涂，主要是因为秦小妹不服从安排，动不动就撒泼打滚，回头你可得好好整顿一下。”

林佐面无表情的往秦小妹身上泼脏水，瞎话张口就来。

杜少杰摇了摇头，和对方没什么好说的，“嗯”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场部。

至于李桂香和秦小妹的矛盾他懒得管，但只要自己在农场一天，不管是谁都不能影响工作，否则他是不会客气的。

大师傅在食堂有着绝对的权威，谁给李桂香撑腰都不好使。

傍晚时分。

杜少杰来到了王丽雯家里，同时也见到了她的那位同学，于默。

对方的个子不算高，戴一副眼镜，长相一般但皮肤很白。和于默比起来，王丽雯都算一个“黑妞”了。

所谓“一白遮百丑”，于默也算一个有点姿色的小美女。

王丽雯给双方做了介绍，杜少杰和于默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厨房。

“这真是你们单位的大师傅？好年轻哦，还长得蛮英俊的。”

王丽雯在屋里和于默说话，于默对杜少杰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可她想打听对方更多信息的时候，王丽雯就不接她的话茬，搞得她很郁闷。

杜少杰炒了两个家常菜，又做了一锅蛋花汤，三个人便一起开吃。

于默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猛吃菜。她是真心觉得杜少杰的厨艺不错，这些天老吃食堂，都快抑郁了。

王丽雯一脸满足的表情，好不容易又吃到杜师傅做的菜了，生活终于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吃饱喝足之后，三个人继续聊天。

这时杜少杰才发现，于默很能说，而且言语极具感染力，说明对方的口才很出色。

他欣赏有才华的人，但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于默的话题开始转向时事，更是对去年发生的那件大事品头论足。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思想、也很激进的家伙。

“咳咳，我该回去了，等有机会再聊。王医生，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忘记拿过来了，你跟我去拿一下。”

杜少杰终于忍无可忍，随即起身告辞。

于默的种种言论如果放在后世，那不要紧，观点不同可以辩论，装傻充愣也行。但放下当下会害死人的好吧？

离开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把王丽雯喊到了自己家。

“王医生，你以前在日记里摘录的那些诗歌，是不是和于默有关？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既没有拯救别人的能力，也没有硬抗灾难的实力。

我不管于默为什么来找你，你都最好尽快把她送走。场里不是世外桃源，我记得和你说过，林佐、李桂香等人可都盯着你呢，千万别有侥幸心理。”

杜少杰恨不能掰开王丽雯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啥玩意。

想成为先驱，就得有抛头颅洒热血的自觉。如果没有，那就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不要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

他不禁想问问对方，你真愿意倒在黎明前的阴影里吗？

“我......”

王丽雯一时语塞，根本无力反驳杜少杰的话。

人家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有侥幸心理，觉得农场天高皇帝远，不会有事的。还有就是她抹不开面子，于默大老远的来投奔她，怎么着也不能往外撵吧？

“于默说有几个笔友在杭城出事了，她想在我这里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就走。少杰，于默也没干啥，就是抄录一些诗歌送给了笔友，应该问题不大吧？”

王丽雯想说服的不是杜少杰，而是她自己。

但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觉得再继续骗自己已没有了意义。

“我回去就和于默说，让她尽快离开。”

王丽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仅在杜少杰的面前低下了头，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杜少杰绝不会害自己。

“嗯，抓紧时间，免得害人害己。你身上的钱够吗？我没有多余的钱，但可以借给你一些全国粮票。”

杜少杰说着话，进屋去拿出来了一些全国粮票。

地方粮票只能在当地用，像于默这样东躲西藏的，只能用全国粮票。

“谢谢你，少杰！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你总喊我王医生。这些粮票先借给我，我这就去和于默说。”

王丽雯已经明白，自己没有牺牲自我的勇气，那就别硬撑着了。

而且关键是她觉得杜少杰说的对，有林佐在，农场一样不是安全岛，危险随时会降临。

回到家里，王丽雯在正屋没看到于默，推门走进客房，看到于默正在收拾行李。两个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很久。

“丽雯，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么多天。我想莪该走了，今后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记得你这份恩情的。”

最后还是于默先开了腔。

王丽雯艰难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那个大师傅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我呀，就不该说那些，几句话就被他看穿了。本来没有他，我过几天也是要走的，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久了不安全。”

于默回想起之前杜少杰的眼神，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初生的婴儿，竟然没有一丝的遮拦，什么都被人家看透了。从他的身上，于默闻到了危险的气息，看来这个偏僻之地同样不是好的藏身之处。

“于默，我.......对不起！”

王丽雯再也忍不住，上前抱着于默便哭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她才如梦方醒般的，将自己的积蓄和一把全国粮票塞给了对方。

“嚯嚯，你还蛮有钱的呢。这些线和全国粮票算我借你的。别哭了，一会早点睡吧，明天上午我就离开。”

于默的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她觉得自己的确太自私了，无形中也给王丽雯带来了危险。

她接过钱和粮票，与自己之前从其他渠道搞到的介绍信放在了一起。这三样东西在当下是出门的必备，要不然就会寸步难行。

这时，杜少杰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门都不锁，也不怕屋里进贼！于默，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决断，说明你是个聪明人。明天一早我来喊你，然后送你去县城。

之后你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想去哪儿都行。不过，我倒是有句忠告送给你，别回家，一直往南走，能躲过今年，我保你没事。”

杜少杰终究还是不忍心，当面点了于默一句。

于默秒懂，她想起了远在香江的伯父，要是能想办法去投奔他就好了。

当晚，杜少杰做了一大锅卤鸡蛋、以及几十个烧饼，让于默带上在路上吃。第二天天不亮，他就骑车把于默送往了县城。

好在对方没多少行李，要不然还得请楚小卫帮忙。

“你喜欢丽雯吗？”

“你猜丽雯喜不喜欢你？”

“我觉得你俩挺般配，女大三抱金砖，以后让丽雯给你多生几个。”

......

路上，杜少杰被于默吵的头疼，不过他没有吱声，知道这是对方减压的方法。

一个女孩子从此亡命天涯，想想都挺心酸的。

不过，理想和追求不是空谈，是要付出代价的。

顺利的把于默送到了汽车站，在汽车站外，于默突然上前轻轻的拥抱了一下杜少杰，他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走了，大厨！”

于默随即转身进了车站，再也没回头。

杜少杰觉得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但愿她能躲过一劫吧。随后，他骑车返回了农场，正好赶上了早饭。

吃过饭，他把借的自行车还了回去，然后才返回食堂正式上岗。

“李大姐，你还是负责我走之前的那一摊子，秦婶也一样。”

刚上班，杜少杰就给秦小妹、李桂香重新做了分工，以前干嘛的还干嘛，只要他在农场一天，食堂的这些人就别想翻天。

中午下班后李桂香去找林佐，说了之前食堂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