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正衙门房里,顾淮背着手走来走去,点手叫过账房主簿,“让鸿宾楼把席面送到衙门来,他娘的,没人吃、咱们自己吃!”
白过隙苦了脸。
镇抚司本来名声就臭,如今正式开衙连席面也没人吃,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不用等明天,下午只怕满京城就传开,老百姓还不笑死,这脸可没处放了。
突然间,外面传来唱礼官一声高喊。
“承亲王千岁驾到!”
以魂炁激发的高亢声音里带着十分激动,有种声震四野之感。
门房里整齐一声“嗯?”
众人神色惊讶,都看向顾淮。
镇抚司开衙没人来捧场,前日还上本弹劾顾淮的承亲王居然亲自登门。
亲自登门与打发个管家小厮来送礼意味大有不同,当前形势下已有给镇抚司站脚助威之意。
承亲王虽是一位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可也是位亲王殿下,这般雪中送炭是给谁的面子?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暗自摇头。
没谁跟承亲王有什么来往,更不要提过从甚密了。
“瞪眼瞅什么!”顾淮踢了一脚白过隙,“还不快去接客!”
“诶!”
白过隙乐呵呵往外跑。
有毛不算秃。
管他承亲王为何而来终究是来了,好歹也算一位贵客。
跑出门房,白过隙眼见老王爷已走下金麟车驾,忙上前施礼往里迎,瞥了眼王驾后的长长车队暗自咋舌,不知送的什么气势着实不小。
陪着进侧门,门里顾淮已迎了出来,各自说了几句客套话往里迎。
门口却再次传来唱礼官高亢声音,“吴郡王千岁驾到!”
紧接着,“抚亲王千岁驾到!”
“同郡王千岁驾到!”
“理亲王千岁驾到!”
唱礼一声连着一声。
镇抚司门前已是彩旗招展,锣鼓齐鸣,一队队车马把小街占满了。
最后随着一声“平亲王千岁携世子殿下到”,在京褚氏诸王居然一个不差全到了。
“王爷!小王爷!”
顾淮快步上前,抱拳鞠躬。
“不必多礼。”平王褚祯笑呵呵挤了下眼睛,仿佛在说“我们是一家人嘛。”
前晚还坐在一起喝酒,今日再见饶是厚脸皮的顾淮也面带羞愧,目光躲避着世子褚演的眼神。
‘当你面玩你老婆,吾已知过矣。’
人在做、天在看,今后可不能当面了。
不等走到待客厅,高亢唱礼声又是此起彼伏,“兵部侍郎周大人到!”
“宗正寺少卿张大人到!”
“兵杖局知事刘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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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终于稍稍歇口气的白过隙悄声问韩不器,“军师大人,咱顾派何时成了皇亲党?”
韩不器摇头,“我哪知道。”
屈指一算,在京十二王全部到齐,皇亲党所有重要人物全部到场,没人相信顾派纨绔与皇亲党没有交情只有仇。
门口迎送的顾派纨绔们望着一摞摞厚厚礼单、一队队拉礼物的车马排满了整条街,纷纷摇头表示看不懂。
云从虎一拍大腿,“笨蛋!还用想,这是给淮哥儿的面子!”
廉商和韩不器恍然大悟。
前日晚上平王父子专门设宴邀请淮哥儿,原来应在了这里。
虽说文武百官没来,皇亲一党全部驾到这面子可不小了。
尤其平王执掌宗正寺多年也算朝中大员之一,今日镇抚司开府在场面上也说得过去。
众人相视一笑。
还得是淮哥儿,跟平王和平王世子关系竟好到这個份上。
估计不会再有客人来,众人勾肩搭背要进衙,一眼瞥见一辆朴素单乘小马车从缝隙间挤进小街,来到镇抚司大门前停下。
老车夫动作缓慢地下车拉开车门,车里走下一位书生打扮的矍铄老者。
此人头带青色文士巾,青衫长袍,灰色布履,好似一位私塾先生。
发色花白,身材颀长挺拔有力透出矍铄精神,花白胡须飘在胸前,一双眼眸极有精神。
老者下车稍稍摆了下袖子,只一个小小举动已吓傻了门口顾派众纨绔。
白过隙揉了揉眼睛才再次看向老书生,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这竟是当朝内阁首辅,严相严东楼!
满京城都知道严相从不参加人情往来,送副字就算给足了面子,万想不到今日镇抚司开衙竟亲自登门。
众人都愣住了。
“白家小子,不认得老夫么?”严东楼微笑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白过隙,“你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你,你可尿了我一身。”
哄地一声,众人惊讶中笑了起来纷纷上前见礼,晕乎乎却有种做梦感觉。
唱礼官激动到嗓子变声,“严相爷到!!!”
这一嗓子恨不得能传遍全天下。
大门里人影一闪,顾淮匆匆跑出来抱拳鞠躬,“下官见过严相!”
说不激动是假的,他只是自持着没有太过表露。
“老夫可没备礼啊。”
“您能来已是天大的礼!”
不等两人向待客厅走去,身后激动变形的唱礼接连响起。
“韩相爷到!”
“秦相爷到!”
“赵相爷到!”
“齐相爷到!”
内阁五相居然全部亲自到场。
顾淮惊讶地看向严首辅,却见严相皱眉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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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时分,永安大街路口已水泄不通了。
如果说十二王捧场镇抚司还不算什么,毕竟诸王身份尊贵但没什么实权,内阁五相破天荒地首次全部亲自到场就表明了一种风向。
躲在镇抚司周边的耳报神飞快向自家府邸传递着消息。
极短时间内,东方大都督车驾驶进永安大街,靖国公、商国公、安国公等等诸多世袭勋贵随即赶到。
六位尚书大人、诸多侍郎大人紧随其后,后面跟着急匆匆的九卿车驾。
京兆府栾大人的车马被堵在路口拐不进去。
后面一辆马车里的五城兵马司韩大人挑起车帘看了看,摇头吩咐车夫“回去吧。”
回府路上看到诸多车马向镇抚司方向飞驰。
韩征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陛下,过了。”
却见一辆披着明黄厢衣的马车从紫金城正阳门小门里驶出,过金水桥只拐了个弯转向镇抚司所在小街。
前方车马尽力必让,才让代表御驾的马车通过。
刚好吉时已到,大门前御驾车厢里走下一身内舍总管正装朝服的云疏浅,代表当今陛下送了一面小小铜镜。
这面神目镜是内库珍藏的地级顶品法器,有锁魂定魄之威能,送给顾淮代表明镜高悬之意,又有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的寓意。
在震天响的鞭炮锣鼓声中,顾淮亲手挑下匾额上的明黄锦缎。
镇抚司正式开衙。
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好事者惊叹典礼规格之高之隆重,若是当今陛下亲临,镇抚司开府就变成大朝会了。
这等荣光只怕只有大虞建国时才有,镇抚司果然威风八面。
而在看热闹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唐辰终于露出得意笑容,垂下的袖口里飘落一枚金罡爆裂符,悄无声息的没入墙根向地下钻去。
当真天助我也!
满朝文武,朝廷重臣一窝端!
只剩一个孤家寡人的女帝,大虞天下信王已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