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子时,紫金城正阳门斜对过的镇抚司官衙依然灯火通明。
衙门里所有人走路都带着风,忙碌的不成样子。
牢房院里更是喧闹不堪,一队队缇骑押送着囚车呼啸而来,卸下案犯办理完简单交割手续后又呼啸而去。
大院里,犯官们大多只穿着单衣衬裤有的甚至光着脚排成两行艰难行进,镇抚司特制丹田手铐坠地手臂难以抬起,脚上挂着沉重镣铐哗楞哗楞着步履蹒跚。
平常坐在衙门里的道貌岸然一扫而空徒留惊恐,身体哆嗦地连走路也变得十分困难。
稍稍走的慢了些身后鞭子就呼啸而来,带走一缕布条,留下一道血痕以及痛苦不已的哀嚎。
不时有人高声喊着“冤枉”,得到的回应往往是狠狠一脚或者几鞭子。
大院当中,黄庚叉着腰大声呼喝,催促狱卒们快点收押案犯。
犯官里忽然跑出一个散发男子,踉跄几步扑倒在黄庚面前哭喊道:“黄大人、黄大人,我是你王叔叔啊!我跟令尊是至交好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是么?”
黄庚低头瞥了眼,抡起一脚把王叔叔踢飞老远,冷冷一笑:“本官怎么不认得你?”
其实倒也认识,此人是刑部属官跟父亲关系确实不错。
不过这个时候来认亲相当于给黄府扣屎盆子,他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今晚抓的这些人都是与各帮派关系极为密切的官员,手上有没有人命不好说,钱肯定是没少拿。
有好处的时候不想我,坏了事来攀亲?
想得美!
这边呼喝着狱卒,黄庚扭头看到侧门里走来一身白袍的俊美公子,身后跟着丰腴夫人,就连忙小跑过去抱拳,“大人!”
顾淮点点头,“怎么样?”
“还好,就是单人牢房有些不够用了。”黄庚答道。
这一晚上抓了近百人,临时羁押牢房没有那么多单间。
顾淮负手迈着四方步,边走边道:“那就挤一挤,明早分出一部分送出城。”
看到前方几個犯官看过来就悄然开启了恶念技能。
来牢房院没什么事,他其实是来收集负面情绪能量来的。
黄庚小步跟着思索着道:“担心他们串供。”
“证据确凿,不必怕串供。”顾淮冷冷一笑,“实在担心就把不同伙的关在一起。”
不是一条线上的,想串供也没法串。
黄庚连连点头。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滚开!老子自己走!”
声音洪亮颇有气势,看来丹田锁锁住了丹田魂炁也没能锁住这位的豪迈气概。
顾淮举目望去,就见一人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壮得好像一头牛,头戴武将冠一身皂色轻甲足下官靴,虽手上脚上都有镣铐,昂首挺胸的样子极有威势。
不像个犯官,好似视察镇抚司的将军。
显然那人看到了顾淮就快步走来,哗楞哗楞声变得急促,一双牛眼恶狠狠瞪着。
顾淮淡淡一笑,背着手等着今夜镇抚司牢房里最尊贵的客人。
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从二品大员,邱鸿。
今夜易水寒只抓了三个人,关损、凌痕道人以及这位邱佥事。
豫国公府、靖国公府等等开国勋贵们并不直接参与铁旗门,钱都是这位邱佥事收走,卫小刀也不清楚具体如何分配。
脚镣拖地的声音停下,邱鸿站在顾淮面前,络腮胡须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扯着嗓门吼道:“倒要看看你敢把老子如何!”
“下官哪里敢把邱大人怎样。”顾淮呵呵笑着。
突然飞起一脚直踢挡下。
“唔!”
邱鸿骤然蹲身双腿夹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极具气魄的威武脸上瞬间惨白,又渐渐变成了猪肝色。
吭哧一下,头杵地栽倒,发出一声凄惨哀嚎回荡在大院上空久久不散。
顾淮抬起脚,官靴踩在邱鸿头上轻轻踏了踏。
满院子的人都呆住了,人人看着哀嚎不已的邱鸿夹紧了双腿,随即望向那脚踩都督佥事大人的俊美男子,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黄提刑,好好照顾邱大人。”
顾淮微笑着淡淡点头,欣赏杰作般地扫了眼脚下邱鸿,带着风萧萧施施然离去。
“走吧您内!”黄庚满脸阴狠的笑,抓住邱鸿腰带轻轻一提,拎着大虾米向刑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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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后要多去牢房院走走了。’
这负面情绪能量存储的也太快了些,仅仅打了个照面、踢出一脚就存满了。
顾淮一路走一路寻思要不要抢一抢黄庚的生意,经常来个指挥使大人亲自刑讯逼供。
相比前后衙的忙碌,书房院里要安静的多。
过外堂进内书房,红袖和姜沫连忙起身。
等顾淮落座,姜沫已乖巧地跪在他脚边微微张开艳红嘴唇,痴迷目光中带着某种期盼。
顾淮探出手指,感受着温润湿滑的触感。
或许是见的次数多了,红袖和风萧萧已不觉着什么,一人稍稍别过脸去,一人低头转到屏风后烧水沏茶。
终于,顾淮的食指从湿漉漉变得湿润润,姜沫紧紧抱着他小腿枕在他膝上微闭着眼,娇躯时而微微颤抖,俏丽脸颊上泛着红润。
“沫沫,你怎么察觉到行刺的?”
轻轻抚摸着她面颊,顾淮感受着细腻温热的触感轻声问道。
那时在廊桥上火焰巨拳当头突袭,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姜沫,比风萧萧和红袖两位大宗师还要提前那么一点点。
虽说没有她的示警风萧萧也能挡下那一击,一个六品三阶修士的危险感知能力超过大宗师就有些离谱了。
“是恨意。”
姜沫闭目享受着大手的爱抚,“奴家察觉到上空有人对大人抱有强烈恨意。”
顾淮手掌微微一顿。
她能察觉到别人恨着她恨的人?
恨剑之殇玄体有这个能力吗?
记忆里没有这个印象。
血脉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莫不是恨剑之殇随着她心理也变得扭曲了?
正想着,书案前的红袖看过来,关切问道:“大人,那时你怎么了?”
亚圣出手吸引了她和风萧萧的注意力,经姜沫提醒才注意到顾淮的异常,还好及时恢复了常态,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奇怪。
提起这个,姜沫也抬起脸,下巴抵在他膝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过来,像极了乖巧的狗狗。
顾淮笑了,笑容有些得意,“先不说这个,给你们表演个戏法;夫人……”勾勾手指示意风萧萧过来,又点了点自己眉心印堂。
风萧萧走过来探出一指。
又是这样!
在金雨谷山顶就做过这个。
红袖扶着桌案探身看着,眼里满是好奇。
姜沫也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夫人把食指点在主人额头。
“夫人,渡来一点点魂炁。”顾淮闭着眼轻声道,“千万不要太多。”
大宗师一指渡炁渡的稍稍多一些,自己就被“撑”死了。
红袖和姜沫眼睁睁看着风萧萧指尖亮起一点光芒消失在顾淮眉心,继而丰腴夫人受到某种惊吓般迅急收手。
顾淮已睁眼右掌按在额顶,手掌再放下,掌心之上竟托着一座洁白如玉的七层小塔。
灯光下,洁白宝塔通体晶莹散发着淡淡宝光,形态竟与金风细雨湖上空出现的庞大宝塔虚影一模一样。
红袖一双美眸瞪圆了,惊讶道:“这、这就是遗失的上古遗宝?!”
“是的。”
顾淮微微点头。
这就是易水寒京城主线的主气运奖励、导致关九死亡、让大国师与布惊鲵两大boss垂涎不已、让娘娘心心念的玲珑塔!
“可是……怎么会!”红袖指了指玲珑塔,又指了指顾淮眉心。
顾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风萧萧。
此时的风萧萧双手捧腮缓缓蹲下身子,有些苍白的娇弱脸颊上微微蹙眉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又像在逃避着什么,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下蹲动作倒让丰腴娇躯变得愈发饱满可人了。
“夫人,想起什么了吗?”顾淮轻声问道。
丰腴娇躯颤栗了一下,风萧萧抬起头,目光稍稍触碰到顾淮的眼神就躲开了,惊吓感显得越发强烈。
“没、没有。”她又低下头,显出一种无所适从般的慌乱。
红袖疑惑道:“夫人?”
“我……”风萧萧缓缓起身依然螓首低垂,极微弱的声音仿佛蚊蝇低语,“我先回去了。”
说着已转身。
贴身侍女兼贴身护卫第一次不等顾大人点头就离开了内书房。
书房里,三人相视。
大宗师说谎的本领不及没入品的顽童,谁也没有说但都看出她在撒谎。
终于,姜沫第一个开口,俏丽瓜子脸上带着兴奋地低声道:“主人,让奴家杀了她,不跟主人一心的人都该死!”
“要不要杀了我!”红袖美眸圆睁,怒冲冲瞪着姜沫。
姜沫哼笑一声不搭理红袖,期盼目光只看着顾淮。
顾淮沉了脸冷声道,“沫沫,再敢胡言,主人就要惩罚你了。”
“求主人惩罚,求求主人了!”姜沫立刻说道,颤抖声音里竟带着异常兴奋。
书案前,红袖又睁了睁美眸,稍稍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这姑娘……太疯了。
顾淮却呵呵笑了几声,“沫沫,你真想让主人惩罚你?”
姜沫连娇躯也微微颤抖起来,急促道:“求主人恩典!”
“那好。”
顾淮双拳左右一分,随即张开手掌。
呼地一下。
双掌冒出火焰,颜色却截然不同。
一掌包裹着灰白火焰透出刺骨冰寒气息,彻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能把空气冻结。
而另一掌却包裹着黑红火焰散发着恐怖炙热,不时跳动的火焰似乎能燃尽整个凡间。
一寒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令书房内气流猛然加速,依稀间刮过一股既冰寒又炽热的风。
红袖惊讶地挺身站起,这时才察觉到顾淮已进阶到六品二阶了。
跪在顾淮脚边的姜沫瓜子脸倏然发白,下意识后倾着身子,那种扭曲情欲也一扫而空。
二女对灰白火焰都已熟悉。
那是冰髓炎。
然而,那黑红火焰竟是独眼老汉的天赋火焰,怎么会跑到了顾淮体内?
两人不由看向他,美眸中露出惊讶疑惑。
顾淮露出略带得意的笑容,双拳一握火焰消失,“此事说来话长。”
说着,他点了点胸口。
红袖知道,白袍下的内衬软甲那里镶嵌着御赐之物——神目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