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主驶出镇抚司。
车里,风萧萧一袭白纱遮面为主宾二人上茶。
“劳烦贵仆。”
褚演极有礼貌地微微欠身。
奉父王之命亲自上门邀请顾淮赴宴,大虞皇朝年轻一代身份最为贵重的平王世子殿下显得极为谦逊有礼,哪怕面对顾淮的侍女也是一副礼貌模样。
褚演目光从风萧萧丰腴溢美的身段上迅速扫过,心里却是一疼。
顾淮好色,犹好丰腴美人。
‘当初……’
褚演面带微笑,心里在滴血。
主座上,顾淮一手端茶托,一手捏茶杯盖轻轻拨动,斜眼打量着褚演。
说来褚演是第一个坐进逍遥游或者养生主里的外人,也算是对“补品”的尊敬。
短短两月未见,这位皇亲派纨绔领袖、曾经叱咤玉京城的平王世子殿下已是华发早生,两边鬓角已成呈现灰白颜色。
坐在那里腰不挺、背不直好像个半大老头儿,给人一种夕阳垂暮的凄凉之感。
是谁把这位殿下弄成如此模样?
身为毒手,顾淮心中并没有丝毫怜悯愧疚之类的情绪。
好好的尊贵王子不当,一心憋着造反当皇帝。
能怪谁呢?
别说你老婆,也是你母妃年纪太大松弛下垂,否则……
别看褚演一副迟暮老人模样,那是装出来的,此人心里的火可旺着呢。
恶念技能汲取到的仇恨能量正在快速增长。
“唉。”
顾淮放下茶杯叹息一声。
“顾大人因何发叹?”褚演赔着笑脸看过来。
顾淮道:“短短几日未见小王爷已白了头,如此年少已生华发,实在让下官痛心不已。”
“……。”
褚演嘴角微微一抽,竟不知说什么好。
痛心?
你他娘的……!
‘我忍!’
褚演挤出笑脸微微欠身,“有劳顾大人挂念,小王还算好。”
顾淮道:“下官不得不劝一劝殿下,正所谓色乃刮骨钢刀,年轻人还是该节制些;下官与张医正很熟,要不要帮殿下要副补肾的方子来?”
“……!”
色乃刮骨钢刀?
你说的是你吧!
你他娘的……!
‘我再忍!’
褚演暗自咬牙赔笑道:“有劳顾大人关怀,明日小王就去找张大人,还是不劳烦顾大人了。”
“那就好。”
顾淮笑得若无其事。
看看,只逗了两句恨意情绪能量就充满了。
可见贼心不死,仇恨之火有多旺。
他伸手一张,出现两条长方木盒递过去,“这是五军都督府与国师府保存的两件分阵枢,小王爷收好。”
打两棒子给個甜枣,虽说甜枣不甜。
“顾大人好本事!”
褚演终于高兴起来,慌忙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连连点头。
宗正寺里保管着一件分阵枢,他当然见过此物什么样子,这种国之重器无法作伪。
“哪是下官有本事,还不是托娘娘的福。”顾淮吃水不忘挖井人,“半月之内可要还回来,不然那两边不好交代。”
褚演忙道:“七日足矣,一定不会让顾大人难做。”
‘七日足矣?’
七日之间就能做出复制品,这个本事可大了。
什么手段呢?
“那就好。”顾淮心里疑惑已换了话题,“下官有一事好奇想问问殿下。”
“你我同为娘娘臣子本是一家人,顾大人但问无妨。”分阵枢到手,褚演心情变得极好。
“宏阳荆家只在济州有些名气远不是什么大世家,不知小王爷迎娶世子妃殿下之时是何人牵线保媒?”顾淮问道。
褚演一怔,脸上笑容僵硬,内心里在怒吼:‘苓儿,为什么你还要提苓儿,你伤得我还不够吗!’
顾淮笑眯眯扫过去一眼,“若是机密,下官就不问了。”
调查过此事,明面上的媒人是礼部尚书赵承。
不过这是诸王大婚的惯例,何况赵尚书出身七大家之青州赵氏,自然不会与平王府有什么秘密勾当。
宏阳郡远在鲁东道济州,荆家又不是什么豪族大世家,褚演身为王世子如何认识了一身双魂的荆茯苓很耐人寻味。
此事问过娘娘,但娘娘说那时在沉睡并不知情。
顾淮难知真假故此才把褚演请进养生主,想先听听男方的说法晚上再以女方的说辞印证。
荆茯苓那女人藏了很多心眼,《不平刀法》里暗下痴情锁心咒,直到今天也没有坦白魔宫圣女的身份,身边藏了数个千魔殿高手之事也不说实话。
有些事不是能干出来的。
苓儿有些地方很紧。
顾淮微笑看着褚演,一副等待答案揭晓的模样。
“哪里是什么机密。”褚演尴尬笑道,“也有人知道此事,告诉顾大人也没什么。”话音稍顿,“为小王做媒的是苦菩萨。”
“还是小王爷面子大!”
“哪里哪里。”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你哪里知道苦菩萨保的不是媒!’褚演收起分阵枢,腰背已稍稍挺直了一分。
顾淮端杯呡茶。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搅屎棍!’
抓捕苦菩萨?
随即又否决这个想法。
三十年前只身一人化解北妖渊浩劫,不但大虞受益,周边半妖族百部、北蛮金帐帝国乃至东魔国百姓也免遭涂炭,满天下都传颂其无量功德。
苦菩萨之名代表着慈悲,修为尽失影响力不亚于佛国行走九念菩萨。
即便有真凭实据也要考虑影响。
何况只凭猜测,捅了这个马蜂窝陛下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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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平王府侧门大开,养生主径直入内。
孤云居停下,院门前平王褚祯与世子妃荆茯苓已在等着了。
顾淮刚一下车,荆茯苓已快步迎上来,罕见地主动牵起他的手并肩站在一起,平静眼眸视公爹与夫君如无物,隐隐带出一股威严气度。
平王褚祯仿佛眼瞎了一般,只笑吟吟与顾淮见礼,与儿子一道进院引路。
顾淮过院门,扭头看向身边的丰腴美人。
今天的荆茯苓一身月白色长裙,鹤羽披肩显出华贵,下作身段愈发显得妖娆风流。
微微扬头看过来,樱红嘴唇里呡着开心的笑,方才刹那间的威严映在端庄高贵的白皙脸颊上已化为晕红色彩,一双桃花眼变得愈发妩媚了。
“苓儿更美了。”顾淮由衷赞道。
不同于赞美娘娘,这是真心话。
炼化了造化藤之后的娘娘没有变化,荆茯苓却变得愈发贵气十足,一双美眸冷下来便带出不可侵犯之高贵,热起来就变得愈发勾魂动人仿佛整个人都烧起来。
“晚宴上顾郎不可无礼。”荆茯苓微呡着红唇吐出蚊蝇般低声,“回花园自然随你。”
言罢贝齿轻叩朱唇,动情笑意荡漾着春天色彩。
“苓儿可是领悟了新招式?”顾淮低笑,多日不识肉味的身体已有些躁动难耐。
“郎君坏死了。”
荆茯苓粉面羞红,却下意识看向院门外,见风萧萧已回身上车等候不由酸溜溜地道:“那般美人留在车里,顾郎也舍得?”
“不瞒苓儿,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不信你单独问她。”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只是个护卫,有违此言天打五雷轰。”
其实碰过很多次,身体对风萧萧的手已很熟悉,不过那是失忆之时,如今不让碰也不敢碰了。
发誓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讲不算事,更何况是顾淮,天庭降世也不在意何况天庭早已远去。
荆茯苓却信了,低笑调侃道:“顾郎怕是吃不着吧,毕竟人家是大宗师。”
顾淮不屑一笑,“给吃也不吃,白给都不要;我心里只有苓儿,其余女人如井中枯骨毫无意趣。”
眨了眨美眸,喜悦从荆茯苓脸上透出来。
锁心咒果然生效了!
第一重便有如此效果出乎意料,只怕无需顾淮修炼至第四重刀法,天魔咒术就能完全锁住他的心。
到那时娘娘也无法控制他,这般可心的魔奴只属于自己一人。
荆茯苓想大笑终究还是忍住了,丰腴娇躯已忍不住轻轻靠在顾淮身边,满含深情的低声道:“请郎君今夜无需怜惜奴家,让顾郎耍个痛快。”
说话间已羞臊垂首,心里愈发期盼起来。
顾淮低笑,“怎么这般乖了?”
“奴家年后离京,短期内怕是见不得面了。”
“哦?去哪里?”
“嫁入京城两年,奴家思念父母总要回家看看。”
“省亲?”
“嗯。”
“那我可要使些手段了。”
“坏人。”
顾淮哈哈一笑,心说这女人还是欠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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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极为丰盛,四人吃得倒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离席了。
因为有两人心思早已不在宴席上。
平王父子装傻充愣,孤云居前微躬着身子恭送一对璧人走上林荫小路,直到树影遮蔽了两人亲昵依偎的身影,父子俩才直起身体。
褚演抬起头,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能点燃那片树林。
一旁传来父王的轻咳。
褚祯目光示意身后的小丫鬟荞儿,若无其事地走上内府马车,褚演快步跟上去。
车厢内。
“父王,到手了。”褚演捧出两个长条木盒。
平王接到手中并没有打开,低声叹了口气,“父王知道你忍得很苦,为父也在忍;为了大虞、为了列祖列宗,你我父子依然要忍下去。”
他探身握着儿子的手,“演儿,要忍住!”
“父王……”
“分阵枢虽已到手,我们还需要千魔殿的力量才能掌控玉京大阵,还需要东魔大军的力量才能夺回皇位,到那时……”
“到那时我们凭什么坐稳江山?”褚演猛然抬头,笑容嘲讽意味十足,激动说道:“凭我这个头发已半百的天庭之子?”
“演儿,相信自己,你跟太祖爷一样都是天庭之子转世。”
“嗬嗬。”
褚演喉咙里发出怪笑,双手握了握,“可太祖爷有血脉能力,我、没有!”
“太祖爷二十六岁觉醒皇极圣体!”褚祯大声道,“演儿刚二十四岁,两年时间、足矣!”
“我、我能做吗?”
“演儿,相信苦菩萨、相信佛国,你就是天庭之子转世!”
褚祯也激动起来,“觉醒皇极圣体之时就是大虞真正复兴之日,青凰认主、皇极宗归心,天下强者莫敢不从。”
“勋贵一派归顺,七大家俯首,区区东魔何足道哉!”
“信王狼子野心谋划多年,一旦被他夺走皇位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刚好用他为你做嫁衣,这天下终究是你的!”
终于,一双手紧紧握紧攥成坚实拳头。
褚演仰头,眼中似有血红光芒,咬着牙恨声道:“到那时,我要亲手把顾淮剁成一万八千块!”
“随你,都随你。”
褚祯暗自松了口气,心却提了起来。
苦菩萨,当年你说演儿是天庭之子、应地劫而生之人,本王才信了你。
你可不能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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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晴天、雨天、还是雪天,也不管是冬还是夏,平王府前花园里永远那么美丽,犹如正值青春韶华的美女让人百看不厌。
昼与夜的差别也不大。
白天的花园如美人明艳的笑,夜晚也只是给美人戴上了黑色面纱反增添几分神秘美感。
终于晨曦挑起了面纱,露出美人沉睡中满是汗渍的脸庞,无意识中翻了个身发出清脆哗楞声响。
累了一夜的顾淮已不管那两粒小可爱,搂着美人也睡去了。
却感觉到被人用力推了几下。
迷迷糊糊中睁眼看到床榻下站着一个白衣丰腴的背影。
是风萧萧。
顾淮手臂轻轻从赤身美人脖颈下抽出,挺身坐起低声道:“夫人一起睡?这床够大。”
“呸。”
背对床榻的风萧萧轻啐一声,手向后一扬丢出一封密报,“甲字密报。”
随即身影一飘已飞出水晶芳庭。
红袖远赴塞北道,晓卫密报由她接手,收到甲字密报要第一时间交给顾淮,这是顾大人定的规矩。
整整一夜不得不在暗中保护,一夜煎熬已让风萧萧受尽苦楚又有苦说不出。
好不容易消停了又收到甲字密报,只好无奈推醒顾淮,又被裸身相拥的一对狗男女刺激了眼睛。
此时的风萧萧甚至有杀人心。
过了一会儿,顾淮已衣着整齐地走出芳庭,俊美脸庞上略有疲态脚步依然沉稳。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晨曦向小门走去。
路过一片青青草地,昨晚激战留下的印记犹在。
“夫人可曾试过?”顾淮指了指那片青草。
“……不要脸!”
顾淮哈哈一笑,心情十分舒畅。
一来昨夜耍得尽兴。
二来芙蓉院里的誓言也让人开心。
两个女人一场即兴表演竟能让秦衡发誓要帮助玉芙蓉拿到金绣球,五万两银子不白花,心下却有些疑惑。
‘玉芙蓉的本事是不是过于大了些?’
失去了风云匣气运的唐辰有多难杀犹在眼前,被截取了气运的秦衡也是天命主角,如此容易被迷住了?
这个女人着实不简单。
如果这样,何不利用畅春游园会把李隆观也踹进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