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道那一边。

“谁是易水寒？”

几个周边郡县来凑热闹的公子哥好奇打听。

便有好事者笑道：“谁是易水寒？嘿嘿，新任缇骑卫指挥佥事，镇抚司顾指挥使的内侄，京城小霸王接班人是也！”

周围随即一边啧啧声，倒没人说什么。

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

前几日午门外砍了上百颗脑袋，几千犯官女眷被发往教坊司，细雨阁帮主关损被千刀万剐，如今谁还敢大庭广众之下说镇抚司的坏话。

“秦衡呢？他是什么人？”

“诸位是外地的吧？”

好事者摇头晃脑显得很得意，“那秦公子来头更大，那可是陇中秦家的少爷，如果说跟易水寒是铁哥们儿还不算什么，能跟玉芙蓉打得火热，芙蓉院说去就去如履平地，连银子也不用花，你们说算不算牛杯？”

“牛杯！”

周围一群公子哥竖起大拇指。

陇中秦家的招牌已足够响亮，十万两银子也敲不开的芙蓉院门说进就进，不由得这些风流子们不佩服。

一人“诶诶”几声道：“不是说玉芙蓉钟情李督帅才北上入京吗？怎么跟秦家子打的火热？”

“那谁知道。”好事者摇头，“不过今天李督帅也会来，会不会上演一出二夫争女的戏码，你我看热闹就好了。”

左右“哄”地一声，气氛顿时热络起来，李督帅与秦家子争抢大虞第一名妓的画面想一想就让人兴奋，男男女女开始讨论起来。

“依我看李督帅素来清正廉明一身正气，不可能掺和这等风流事，也不可能来畅春园。”

“可全城都说他会来给玉芙蓉助威。”

“我要是玉芙蓉就选秦衡，李督帅虽为新贵也没法跟七大家比，七大家一个奴仆都比知府更硬气。”

“李大人帅啊！”

“听说秦衡也是极帅的。”

“是吗？我若是玉芙蓉就两個都要，嘻嘻。”

路人们七嘴八舌热议，越讨论越兴奋。

人群中的齐君柏还没什么只是摇头一笑，身旁的魏少秋勾起唇角露出笑意。

七大家一贯不出风头，秦衡如此张扬已算异类，如今闹到与李督帅争妓子闹得满城风雨，未必丢秦家的脸可也好说不好听。

魏少秋下意识瞥了眼燕香泥，很想问问她“你喜欢的人就这副德行？”

果然看到未婚妻暗自咬牙生闷气的样子。

回过眼神之际，魏少秋刚刚升起的快意却飞速消褪，心情已跌入了谷底，‘你果然心里还想着他！’

这时，刚刚恢复秩序的前方又是一阵骚乱，人群又一次如潮水般分开，不少人被挤的不得不离开道路站在路边荒草丛中。

紧接着，就见那边有一队官兵举着战旗冲上甬道，紧接着十几匹高头战马次第跑出树荫，护送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这他娘的又是谁啊！”

那几个外郡来的公子哥被踩了脚，不由骂咧咧。

好事者一边后退一边冷笑，“兄弟，在下劝你等慎言；那是谁？那些骑马的就是玉京城大名鼎鼎的伴读党，如今镇抚司的实权大人们。”

“马车里的呢？”

“你猜。”

好事者看傻子一样的翻了个白眼。

几个公子哥不吱声了。

还用猜。

必是大名鼎鼎的伴读党首领，名扬天下的顾指挥使大人本尊。

有人暗自摇头叹息，怪不得当侄儿的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当叔的更嚣张。

一阵小风波过后，人群又缓慢前行寻找人少的入园口，可惜哪个入园口人都不少。

“只好排队了。”

齐君柏向妻子笑了笑。

没提前打招呼眼下也只能排队，好在妻子与小姨子都有修为在身，谈不上什么身手站一会儿总不至于累到。

魏少秋连连道歉，齐君柏倒不在意连称“没事”。

燕香泥红润润小嘴儿紧绷不知在想着什么。

燕香淇则与很多女子们一样前后张望，希望能看到李隆观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排了一会儿，身后又是一片骚乱。

众人回头看去，见下方道路上两个骑马官员护送着一辆马车一路上行，以魂炁发出的呼喊声传过来，“让道让道！”

人群不得不再次向两侧分开让出过道。

马车从身前缓慢通过，齐君柏看到车窗里显出一个总角小丫鬟的面容，忽然认出这是玉芙蓉的贴身小侍女，就忙大声喊道：“春儿姑娘！”

马车随即停下，总角小丫鬟开门探头看过来。

齐君柏上前笑道：“春儿姑娘记得我么，我是江南齐君墨的兄长。”

“原来是齐大公子！”

总角小丫鬟立刻明白了齐大公子的用意，小手招了招，“上车吧，奴婢带公子进园。”

齐君柏回头笑着招了招手。

燕香淇姐妹俩提着裙子快步上车。

魏少秋跟上。

马车继续在礼部官员护送下前行，身后人群才嘈杂起来。

“那他娘的又是谁啊？”

几个外地公子哥看向好事者，心说有特权的人咋那么多。

好事者这一次摇头表示不认识。

这就是水深的玉京城，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站的是什么人。

马车上，不大的车厢里多出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总角小丫鬟捧着一个首饰盒躲在边上。

“这是…给你家姑娘取首饰去了？”齐君柏问道。

小丫鬟点头笑道：“我家姑娘最喜欢的一支金步摇忘在芙蓉院里了，还好来得及。”

提到芙蓉院，其余三人才明白这个小丫鬟原来是玉芙蓉的贴身侍女。

魏少秋心里很诧异，悄悄向大姐夫竖了下手指。

不愧是齐家长子，不显山不露水的跟玉芙蓉的贴身侍女如此熟络，可见跟玉芙蓉本人也很熟悉。

燕香淇却看向夫君，没说什么已显出不悦，好像在说：好你个正人君子齐君柏，背着我偷偷没少逛青楼啊！

“姐夫，可以的。”嘴快的燕香泥挑火。

“误会误会。”

齐君柏忙摆手，“进京前与君墨街头偶遇玉芙蓉姑娘说了几句话，故此才认得春儿。”

“原来如此。”魏少秋忙替姐夫解围。

齐家这两位嫡房公子性格不同，大公子齐君柏正人君子向来不涉烟花柳巷之地，二公子齐君墨则是个风流状元，江南风月场里大名鼎鼎的人物，没有不熟的名妓。

齐君柏通过弟弟认识了玉芙蓉也算正常。

“放过你了。”燕香淇指了指夫君翻了个白眼。

一旁燕香泥也学着指了指姐夫翻白眼。

齐君柏无声咧嘴。

小丫鬟春儿猜出两位贵女的身份不由捂嘴笑，没想到齐家大公子还是个怕老婆的。

“春儿姑娘，可否给玉芙蓉姑娘带句话，就说会后燕家长女想见一见她，不知她可否得闲？”这边燕香淇微微颔首说道。

“对对对。”燕香泥连声道，“燕家三女也想见一见大名鼎鼎的玉芙蓉。”

春儿忙欠身，“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一旁的齐君柏有些纳闷，香泥想见见“情敌”也就算了，不明白自家夫人为什么想见玉芙蓉。

马车来到园门入口，有礼部官员护送自然无需入园费。

进了园眼前开阔起来，一处路口旁马车停下，四人礼貌致谢后下车。

此时已在半山腰处开阔处，往下看人如潮涌，往上看皑皑白雪间点缀着苍松翠柏锦绣繁花，让人心胸大开。

“我们上行吧。”齐君柏与魏少秋走在前面。

燕香泥挽着燕香淇走在后面。

第一次来畅春园，见惯了江南景色的两位贵女感觉这里大有意趣。

百年来畅春园里已建设的十分完备，条条林间小路通往山顶，那一边山坡才是真正游园的地方。

一边走着，燕香泥低声道：“姐，你猜李督帅来不来？”

“就你嘴快。”燕香淇生怕夫君听到，偷偷掐了妹妹。

燕香泥一阵低笑。

说话间正要走进林间小路，侧面走过来一群人。

燕香泥随意一瞥眼睛一亮，指着道：“看，那不是吗！”

燕香淇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一群人簇拥着三个人，中间一身正装官服的老者是赵尚书，左边一人正是李隆观。

原来李督帅早已来了。

再看向赵尚书右边，一位公子极为俊美而且更加年轻。

“那人是谁？”燕香淇问妹妹。

而燕香泥已挥舞着手臂喊道：“顾大人，好巧啊！”

原来他就是顾淮。

燕香淇暗自点头，‘果然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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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观是与顾淮一起来的。

前方京兆府官兵开道，云从虎等人骑马，两人一同坐在养生主里径直入园。

昨晚镇抚司门口顾淮只提了一句李隆观就答应了。

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刚把夫人从镇抚司里要回来就驳人家面子这种事实在做不出来。

李隆观本不想趟这滩香腻腻的脂粉水。

畅春会虽为礼部举办，朝中真正有身份的人不会参加这等赛花魁香艳盛会。

大佬们都爱惜名声。

李隆观更不想因此与玉芙蓉闹出什么绯闻。

江落雁虽不是善妒女，可眼下这个情形还是最好躲开第一名妓。

奈何顾淮代赵尚书第二次发出邀请，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对于云从虎众人而言顾派纨绔不可能错过这等香艳事，不过两年来只看看从不花钱，不做打赏花魁那种冤种事。

花魁不是用来打赏的，是用来……用的。

甚至连入园费也没花过。

有方知新在，花钱让人笑话。

今年来到畅春园待遇更高，礼部尚书赵大人亲自迎接，当然这面子大半是给李督帅的，镇抚司众人只占小小一点。

赵尚书年事已高走得慢，众人陪着边走边聊，忽听一声娇声呼喊纷纷看去，见林边两个美人正看过来。

一位端庄美妇贵气十足，另一位一身白色裙袄的少女正挥着手。

赵尚书年纪大眼神却好，“诶，那不是燕家大闺女吗。”

认出了燕香淇，也猜到那白裙少女必是即将与魏少秋结婚的燕家三女燕香泥。

这时齐君柏与魏少秋已走过来，众人纷纷见礼。

七大家通婚千年血脉早已分不开都是亲戚，这等轻松场合见面有说有笑。

继续往前走队伍分成了三截。

赵尚书与齐君柏、魏少秋走在前面闲聊天。

云从虎众人拖在最后。

中间两位美男子与两位美丽贵女的组合颇为养眼。

“都说督帅大人会来畅春会，妾身本以为是谣言，见到督帅才知是真。”燕香淇侧头看向李隆观，目光随即在顾淮沉静的俊美脸庞上扫过。

不得不说同时欣赏两位美男子能让人心情极好。

齐家大妇、燕家长女端庄贵气的圆润脸庞上带着温婉笑意，心里暗自生出比较之意。

李大人和顾淮哪个更帅一点呢？

分不出来啊。

都好帅！

李大人更端正更稳重一些，顾淮更年轻更俊美一些，都是百年不遇的美男子。

燕香淇的话让李隆观微微皱眉，无奈看了眼顾淮沉声道：“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是应赵大人和淮弟之邀才不得不来。”

明白齐夫人的意思。

京城流传说他李隆观会来给玉芙蓉站台，子虚乌有的事本不愿意解释，如今人已经来了，解释似乎也变得苍白无力。

燕香淇道：“从前有人说督帅大人铁石心肠，妾身还为玉姑娘忿忿不平，今日一见原来督帅也是重情义之人，只是这次之后不知有多少闺中少女要以泪洗面了。”

言罢长袖掩口笑起来。

不管在江南还是玉京，李隆观都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理想夫君，月前回京之时几万少女列队迎接鲜花手帕丢的铺满了整条街，重现上古仙朝掷果盈车的盛举被传为一时佳话。

燕香淇入京稍晚没赶上也听说了。

终究是出嫁多年的妇人，言语中不免有些调侃之意。

李隆观愈发头疼，摆手道：“夫人玩笑了，在下与玉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她。”

“顾大人？”燕香淇稍稍探身看过去，“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欲盖弥彰。”

顾淮很有默契的淡然答道。

燕香淇姐妹不由都笑了起来。

“淮弟！”李隆观瞪了眼顾淮。

顾淮淡淡一笑，忽然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既然李隆观来了，很多事情已由不得他，本来做了一些准备，风云楼、云从虎众人身上都有任务，甚至玉芙蓉自己也做了些布置。

偶遇燕家姐妹，这位燕家长女似乎对李隆观很有意味，只需稍稍挑拨一下燕香淇，一切就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