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间，吕韩半眯着双眼，仿佛看见一个俏丽的脸庞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努力地睁开了一只眼，就看见董辛文正眨着大大的眼睛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自己。

她叫董辛文，是个集神鬼于一身的女孩。

董辛文年方双七身材已经凹凸有致，黛眉杏眼朱唇微翘，总是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宫装，要不是一只脚正踩在吕韩的脸上绝对是居家过日子的不二人选。

“没死就别装死，别像个娘们似的，给本小姐起来。”

一把掀开吕韩身上的被子，吕韩下意识地双手一捂胸前，果然是想多了，不但衣着整齐甚至连鞋都没有脱。

董辛文滑嫩的小脚依然踩在吕韩的脸上没有挪动半分。

“夫子说你今天应该能醒，别让我费事先把它喝了。”

吕韩都不用转头，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什么了，酸臭的黑绿色带白丝冒着泡的黏稠液体。看这大小应该能有五天的量。

“也怪本小姐倒霉，前四天睡得跟死猪一样非得在我这天醒，你多睡一天不好吗？”

吕韩躺在床上仰视着她，伸手打算去搬开踩在脸上的脚，谁知她却主动收了回来一脚又重重地踩在肚子上，吕韩嗷的一声身体扭曲。

董辛文面露诡异的笑容，右手拿起桌边的大碗左手掐住两腮，一边狞笑一边硬是往吕韩嘴里倒。

吕韩心里想着让我起来我自己喝，奈何黏稠的液体一口接一口连绵不绝，什么都说不出来。总有种一口咬不折的感觉。

一大碗罐下去之后，董辛文跳下了床，在吕韩身上擦了擦手穿上了鞋袜。

吕韩勉强地坐了起来又是一阵头晕恶心，试着调息了一下这才有了好转。用袖子擦着嘴说道：

“这味道不对，不是平常喝的那样。”

“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今天带来的那碗是新鲜的。”

吕韩脸都绿了，一低头这才看见床边四散着五个小空碗，里面还有绿色的残液。

内心一阵肝疼，也就是你董辛文，换一个人看我不打死他。

董辛文站在床边穿着鞋袜整理着衣衫，鹅黄衣带飘飘仿佛仙子一般，很难想象刚才的行径是出自她手。

吕韩正看着出神她却从桌上拿了一样东西丢了过来，吕韩下意识地接住，是一个红玉雕成的小盒子甚是精巧。里面是一只指环，银白色金属结构中间镶有一枚黄豆大小，闪着七彩光芒的透明石头。

这是一枚异物名曰“钻石戒指”记得一本异界图谱中见过相似的物品。上面的石头远没有这么大气下面的价格却远超吕韩的手机。想来这件东西也定是珍贵异常。

“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干什么？”

“不是我给的，是孙胖子给你的。”

一张肥脸立刻出现在吕韩脑海里，他的就不用客气了，正要收起董辛文却说道：

“这个挺好看的，给我吧！”

一件异物万金难求，虽然吕韩抬手就想给她但不符合他爱占小便宜的性子，于是捂着肚子装作一副难受的样子。

“你刚才……肚子上那脚，踩得我……好疼啊，给我揉揉这个就送给你，别说我没给机会啊！”

只见董辛文嫣然一笑走到床边，单脚踩在床沿一用力，卡啦啦半张床应声而塌，吕韩从床上滚到了她的脚边，一只手抓住吕韩的手腕一叫力，吕韩的手应声而开，疼得吕韩精神一个恍惚指环已经到了她的手里了，这不明抢吗？正要从地上坐起，董辛文却又把指环丢了过来。

“现在这个指环是本小姐给你的了，欠我个人情要记住哦！”

说完一转身推门而去。

吕韩脑海里的那张孙富贵的肥脸瞬间就换成了董辛文那张可爱又俏皮的小脸。这时门口传来董辛文温柔似水的声音。

“吕公子，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啊，张妈您也在呢，张妈好。”

“董家小姐，又来找我们公子啊？”

吕韩知道，董辛文门外的那些话都是说给下人听的，在其他人面前她是个温柔可爱端庄秀丽的完美女神，但只有和吕韩独处的时候她是个鬼。

“吾吾，叫人给我换张床！”

吕韩坐在一张新床上，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右手抚摸着那枚指环，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吕韩和董辛文从小就认识，两家是邻居。虽说是邻居可两家的大门离得还真是远。毕竟两家的宅邸都非常大。

这里是不归城的北城，是有钱人聚集之地。

虽然家家基本都是邻居但要串个门都要走好久。

董，吕两家是世交，生意上有很多往来所以走得比较近。时间久了两家下人就见怪不怪，吕韩经常翻墙到董辛文家里去玩或是董辛文坐着兽车到吕韩家去拜访。

董辛文见到别人都是彬彬有礼十分乖巧可爱的样子，只有在和吕韩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放松自我发泄一下自身压抑的情绪。这些年吕韩都习惯了。

话又说回来，能来来回回出入吕府如无人之境的也只有她了，还是换个她去不了的地方养养病吧。

吕韩抱着被子来到了书房，这里是吕府的禁地。

匾额上三个大字“不入斋”是上代家主吕韩爷爷亲手写的，曾经当众宣布过此处为禁地，除了吕韩和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其实就是爷爷不宣布也没什么人爱进来，这年头毕竟认识字的都不多了。

密室中，吕韩打开从许书生手里买来的《不归城十大风月排名》翻看了起来。

第一名，怡红院二号店，所有者，董天生。第二名，飞红阁五号店，所有者，董天生。第三名，立夏院三号店所有者，董天生。一直看到第九号店都是董天生的，也就是董辛文爷爷的产业。

第十名，春花雪月，所有者，董辛文，地址、中城……。其实不光这十家店，不归城所有娱乐场所都是她家的，不光如此，所有烟馆赌场，武馆镖局都被董家垄断了。

而吕家就是董家最大的老主顾。

两家的老头子都是五十年前最后一批从帝都千里驰援不归城的兵丁，这是吕韩爷爷说的但吕韩肯定不信，以吕老爷子神鬼莫测的手段和董老爷子的正阳一气诀，在帝都不可能只是个兵丁，一定有其他隐情。

破城一役之后城主失踪，主力虎旗营死伤殆尽，招募的兵勇见城破马上四散逃窜，而两千修仙者不知为何团灭了。号称百万铁甲的护城联合军一天都没撑到就被灭了十之七八。

蛮人入主后来到了大后方偏远之地大兴土木。十几年间就盖起来了一座城中之城，名曰“无望”。

蛮人大长老统领无望和不归两城，至此两城相安无事。只是这不归城里却再无官兵。

破城之后，三十余岁的董天生正当壮年，凭借自己的正阳一气诀开武馆收徒弟，势力日渐壮大，由于无官府状态，几年后通过了几场可载入史诗的万人械斗，成功地收服了其他几个势力统一了不归城地下世界，建立了“一气会”寓意团结一气之意。

所有一气会的人统一着装无袖黄色短衫，背写“一气”。娱乐赌坊就是他们的主要营生，所以开得到处都是。

而吕老爷子凭借自己近乎妖孽般的口才和如洗脑一般的歪理邪说，鼓动了大批的无家可归者去挖矿砍树。

时逢无望城的修建需要大量的土木石方。当时在吕老爷子旗下挖矿的最高有近百万人。

这些人要么妻离，要么子散，要么家亡。或无糊口技能的权者或只会读书的腐儒，总之这些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或没有生存的技能过着混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有钱了就去赌坊娱乐消费。没钱了就回去挖矿，吕家也是包吃包住生活也过得自在。

而董天生和其他的几个大商会，如刘染孙富贵家族把拿到这些钱有一部分作为税金交给蛮族，蛮族又会把钱给吕子木买土木金石，而吕子木手下的矿工再拿这些钱去各大商会挥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董老爷子有一子，而这个儿子十分争气，给他生了十个孙子一个孙女，所谓物以稀为贵，董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宠爱有加，而她就是董辛文。

一身的怪力出自董老爷子亲传正阳一气决，只因此决阳气太过霸道，不适合女子长期修炼所以才拜在御物宗的门下。

说起御物宗，也是近二十年前才复出的修仙宗门，在这之前不归城里却是董天生和吕老爷子双雄并立的局面。

吕韩放下了手中《不归城千年风土大事记》看了看窗外书房月影，夜已深，双腿蜷缩在椅子里头埋在两腿之间，手里还攥着指环沉沉地睡了过去，很难得地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在花丛中奔跑着。

然后，小男孩就被小女孩追上，暴打了一顿。

吕韩惊醒。

#

次日清晨，来到堂前。

董辛文和墨凌小声说着话，脸还一红一红的，墨凌就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吕韩，苏明儿好像没听董似的看着墨凌。

孙胖子坐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吃着一碗面，边上的两个食盒都已经空了。

刘染正给杨影推荐他的画册，而杨影表示不想看。

这时一个人轻推了吕韩一下。

“进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大师姐石柳，十六岁，大家都叫她石柳姐，为人上进好学沉默寡言，早吕韩一年入门。

孙胖子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又喝干了碗里的汤，用袖子擦了擦嘴对吕韩说道：

“我给你的指环……”

吕韩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脑中那清秀无比的画面差一点就又换成了他的这张肥脸。孙胖子吓了一跳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吕韩小声说道：

“以后再也别提这事了。听见没有！”

孙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吕韩讲得郑重其事也就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吕韩这才松了手，在他那大红锦袍上蹭了蹭手上的油渍。

夫子上堂，礼过之后众人落座，夫子开口言道：

“我辈修仙乃逆天之事，只可徐而图之，然，天道酬勤，亦可改天之定数矣。”

说罢抬手一指，“吕韩进上前来。”

所有人都看着吕韩，吕韩也一头雾水地走上台去，夫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放在面前问道

“可是出自你手？”

低头一看，果然是二十七张纸中的一张。点点头。

“是我所写。”

“手。”

伊言伸出右手，夫子伸出两指落在手腕上片刻点头微笑。

“你可知你已进入御物之境。”

吕韩愣愣地没说话。

“气物之境旨在强身健体固本培元，高阶者可御有形之凡物于周身数丈之内。御物之境却是可御无形之物或御有形之灵物于周身百丈内。高阶者可御物如身，心之所想，物之所动。”

也不见夫子有什么动作，三样物品出现在桌上。

一个异常古朴的青色手环，一柄青色的飞剑和一枚鸡蛋大的红色丹药。

夫子拿起手环戴在吕韩的手上：

“此乃本宗宝物，储物镯，乃储物之用。你既已达御物之境即可用之，心之所想气之所达即可入之，心之所想气之所达亦可出之。”

吕韩早听过有储物镯这种宝物，今天终于看到自己的储物镯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此乃云雀剑，乃是本派所铸一口灵剑，虽然等级不高但比之凡铁强之百倍有余。”

双手接过看了一下，右手一划收入储物镯之内，夫子微笑点头以示嘉许。

“此乃“静心丹”可省你数月苦修之功。”

说着，这颗火红的丹药缓缓飞入吕韩口中。

“吞服。”

夫子的这句似乎说晚了些。

“糟了，我已经咬开了。”一股温热滑腻的感觉流满口腔。

“夫子，我……”

一张嘴呛得夫子退后一步双眉一皱，瞬间，整个大堂充满了浓烈的闻之欲呕的酸臭味，一回头，所有人都捂着鼻子看在吕韩，这味道太熟悉了，就是每天中午喝的那碗仙汤的高压浓缩百倍版。

吕韩张口欲呕，夫子的一只手堵在了吕韩的嘴上，另一只手在腹部一划一推，只觉腹内一股吸力把嘴里的东西都吸进了肚子里。

“此丹不易，莫要浪费。”

吕韩缓了一口气道：

“谢夫子。”

夫子又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挥，一阵清风吹过大堂，空气中立刻清爽了很多。

“来，下一项，对着众师兄弟说一下现在心中所感。”

吕韩转过身面对他们七个，夫子悄悄地退在一旁。吕韩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到的全是惊恐和不安，本来是有很多的感慨想说，但这种情况下真的不太合适。

最后吕韩把目光盯在了孙胖子身上。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也不知当时吕韩是哪根筋搭错了，顺口说道：

“孙胖子，你欠我那四千两还没给我呢！”

一股剧烈的酸臭味脱口喷出，第一排的董辛文、苏明儿头发都竖起来了，第二排的孙胖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喊道：

“哪有你这样的，四千两？明明就三千五百两，你的纸和笔算我那么贵……恶……”

孙胖子说着说着直接吐了出来，刚吃的面条吐了一桌子和董辛文一头发，董辛文尖叫了一声转身一脚，使了正阳一气决十成十的功力，把孙胖子的桌子和上面的呕吐物踢了个粉碎。

除了孙胖子身后的刘染被孙胖子挡住了，墨凌、石柳、杨影都贱得满身满脸，胖子吐完还喋喋不休。

“大家评评理，一桶墨汁卖我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这一共才三千五百两，四千两怎么来的？”

“这五天不用利息吗？当初是你求我要买我的纸笔的，说你家离得远，我看你可怜……”

刘染捂着鼻子趴在桌子上，躲在孙胖子身后喊道：

“别引他说话了行吗。求求你了孙富贵，这钱我给行不行。”

孙胖子一转身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肚子上的面条和碎木屑的混合物甩了刘染一脸。

“死胖子，我跟你拼了。”

“打架我还没怕过谁呢。”

抬手一推，刘染顺势朝后一退，把身后第四排的墨凌和杨影撞倒在地。而第三排的石柳早就挪到了一边。

孙富贵、刘染、墨凌、杨影这三男一女在堂上就打了起来了。吕韩站在台上对着下面扯着脖子喊道：

“就为了你的破作业老子昏了五天，还没要你赔老子的青春损失费呢。”

源源的臭气不断地从嘴里喷出，反正都已经闻不出臭味了也就不管别人了。

缓过劲来的董辛文站在边上小声地劝阻着。

“你们都别打了，再打我就告诉夫子了。”

躲在夫子身旁的苏明儿，抬头望着夫子小声问道：“管管吗？”

夫子微笑，摇头不语。

那一年，那一天，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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