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三人。
李长庚深吸了一口气。
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真是吵死了!”
他一把抓起蝉女的头发。推开众人,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走到酒楼门口。
外面仍然是灯火通明。路上逛夜市的异化者们都惊异地看着他。
“走你!”
他朝着漆黑的空中,用力一扔。
哒哒哒哒。
蝉女被扔了老远,趁此机会,扑腾着翅膀逃走了。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长庚虽是出于好心,但表面上却是和这些人一起欺负弱小。
再加上背后又有悟罪和阿雅这两位实力派坐镇。
众人也只好意兴阑珊地各自散去。
“嗯!想不到你还有点小聪明呢。”
阿雅瞄了他一眼,神色微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到有人欺负弱者。力所能及的话…我一定会出手。”
“哈哈哈…出手…你明明就是擅自逞强而已嘛。”
李长庚尬笑着点点头。
心里却很不服气。
“怎么说我也是做了件好事,又没惹来麻烦,怎么能说是逞强呢?”
阿雅像是看穿他心事似的摇了摇头。
一副这孩子彻底没救了的表情。
三人吃完了饭,一起上了二楼客房。
原本他们定了三间,
可没一会儿,阿雅突然大摇大摆地闯入李长庚的房间。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早就习惯了。阿雅总是理直气壮地做一些别的女孩完全不敢做的事。包括和李长庚躺在一张床上。
这和男女之事无关,按照李长庚的分析,阿雅有一种嘲讽完别人才能睡着的心理疾病。
只不过这个倒霉的人恰巧是自己。
“你那是什么表情吖?”
“没有呀…没表情啊”
“明明就有呢…”
李长庚闭上眼睛,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子上。
阿雅一个翻身,坐起来。
“喂!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委屈自己的。
要知道,你的命现在可不完全属于你。
万一被人偷了却鬼丸,你死掉是最小最小的小事,
我没了修为,那就是最大最大的事!”
“我又没说什么…
再说,以前在车上…”
“在车上怎么啦?”
阿雅不甘心地用手强行掰开李长庚的眼皮。
“哼哼哼,阿雅,你是不是心虚了?”
“欸?我心虚什么吖…
好叭!为了证明我没心虚,我睡床,你睡地下好啦。”
说完,一脚把他踢到床下。
李长庚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来,分明看到阿雅在偷笑。
被这样一搞,心中也再无睡意。
他趁着月色,坐到窗边,稍稍推开一点窗户,用木撑垫好。
阿雅则直接在床上斜躺着,睡着了。
李长庚摇了摇头,暗自琢磨,没心没肺的人睡觉就是快。
他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越来越记不起曾经那个阿雅来。
模模糊糊的。
像是死去很多年的朋友一样。
没有忘记,却也谈不上多难过。
而对这个阿雅…
(皱眉)
虽然说,她的来历还是一团迷雾。
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的依赖感,甚至比悟罪还要强…
李长庚用手撑住下巴。
回想起阿雅刚从系统蓝光中掉落的场景。
“恩公?”
“嗯?”
静悄悄的夜里,窗外似乎有人在叫他。
“是我啊,恩公。”
李长庚把头探出窗外。
蝉女硕大的身体爬在客栈的外墙上。
“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来…感谢恩公的。”
蝉女两只足爪抬起来,捋了捋头发。
“没啥可感谢的。我没有修为,只能以那种方式帮你。”
“恩公。其实…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嗯?”
李长庚听出她话里有话。
“这个岛上有一位隐居的神霄府执事。他有一件不需要灵力就能驱使的法宝。”
李长庚从座位上站起来。
“什么法宝?”
“好像是用精神力控制的。我知道那个人就在岛上的一个山洞中。说不定他会把宝物给你。”
“给我?为什么?”
“以前我听他说过,希望把自己的法术传给别人呢。”
李长庚心中一动。
神霄府擅长符箓,阵法。有这种不需要灵力就能驱使的法宝也不奇怪。
在外面他可能还真买不起,而欢喜岛最是个捡漏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回过身,打算叫醒阿雅一起去。
“恩公,那个人性格怪异,不愿意见生人…”
蝉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要是…带多了人,怕他不肯见你,
要不…只咱俩去,你有却鬼丸,没有人敢害你的…”
李长庚打量了一下蝉女。
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也不至于害自己,
最坏打算,无非也就是想讨好他,打听出自己名字而已。
“再说我有却鬼丸。只要我不出手。岛上就没人敢害我。”
这样想着,他也就没再犹豫。扔下阿雅,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出了酒楼。
外面薄云遮月。
蝉女带他去的地方又很偏僻,路上没有了晶灯,所以比较黑暗。
“恩公,你为什么肯相信我?”
没来由的,飞在前面的蝉女突然发问道。
“没有啊,就是感觉你不像是坏人…”
沉默了半晌。
“这个岛上都是坏人…我也是…”
李长庚笑了起来。
“我看人很准的,好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蝉女似乎有点惊讶,她回过身看了李长庚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宝物,换我的名字?外面有你想见的人吗?”
他思来想去,如果不是报恩的话,也只有这种可能。
“不是,就算我得到了你的名字…也轮不到我用…”
李长庚一愣,转瞬他便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岛外的人名字,本质上就是资源。
蝉女如此弱小,就算得到了自己的名字恐怕也会被别人抢走。
“你好像是在修为很低的时候异化的吧?”
“筑基…”
李长庚身体僵了一下。
筑基可是修真界最低的境界了。
在这种门槛上就走火入魔的人,只能说是完全不适合修真…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蝉女的语气更加没落。
“不过我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幸运过…
本来以为,凭借着一腔热血,至少可以修炼到筑基…可现在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李长庚揉了揉眉毛,言不由衷地安慰道
“说不定以后会好起来…”
“不。”
蝉女语气突然很决绝。
“以后会好起来的这种想法,我一点都不能有。
因为只要我有一点希望。总会有更加痛苦的事情发生…”
李长庚张了张嘴想再说点鼓励的话,
但看着她那副异化了的身体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恩公。”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这种人?”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李长庚却仍然没有意识到蹊跷。
“其实,我是觉得你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从前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
“嗯……你说得对,但善良的人在这岛上活不下去…”
周围突然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风,树叶簌簌直响。
蝉女跳在了路边的一块怪石头上,不再往前飞。
“到地方了么?”
月光下,蝉女旋转过胖乎乎的身体,苍白的脸上紧绷绷的。
“恩公,你走吧!
离开欢喜岛!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辈子不要修炼了!”
李长庚挠了挠头,他实在搞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
“怎么了?不是说有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的法宝嘛?”
蝉女眼里涌出泪水,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没有那种东西…是我骗了你…你快走吧…
像我们这种完全没有天赋的人,本就不该去想修真这种事的……呜呜呜…”
“快走…我不想再骗人了!”
李长庚这才感觉到不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却鬼丸还在,安全。”
虽然不知道蝉女为什么会这样前后矛盾,但此事大概率是个骗局。
他急忙掉头按照记忆往客栈跑。
“嘻嘻嘻,怎么了?蝉姬妹妹,眼看着要把这小哥儿送给我舍不得了?”
一个阴险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人?
不是的。
准确地说是之前在酒楼欺辱蝉女的那个长颈女怪物。
黑暗中,女子搔首弄姿地挡住了李长庚去路。
她蛇一样的脖子。朝前弯曲着。
整个脑袋像是一个灯笼一样被吊在身前。
“这是却鬼丸!你给我让开!”
李长庚把腰间的荷包举起,怒斥道。
“呦?这小哥儿还真是不解风情。”
弯颈女人轻轻将衣领剥开,露出一半的香肩。
“奴家只是脖颈长了些,别处可都和正常女人无二…”
“得了…”
李长庚实在受不了她,赶紧打断道。
“我告诉你啊!我对女人没有兴趣!我来欢喜岛是为了变强的…你赶紧让开!我要回去!”
被李长庚当面回绝,女子面露恼怒。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今天非要尝尝你这金疙瘩!”
女子话音刚落。
脖颈骤然伸长,像是蛇一样,将李长庚的身体紧紧缠住。
“这女人力气好大…”
他拼命挣扎,但还是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滞后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自己。
“小哥儿~~别看你现在反抗,只消一晚,保准你求着姐姐不要丢下你呢…”
李长庚浑身上下被这人蟒蛇一般的脖颈勒得喘不过气。
蝉女看到这一幕,则转过身就要走。
“贱人。老娘让你走了吗…”
后者害怕地打了一个哆嗦。
“今天就是要你眼睁睁看着,你在意的小哥儿,臣服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李长庚这才明白过来,这长颈怪是报复自己当时出手搭救了蝉女。
“你们都是岛上的落难之人,为什么要欺凌他人…”
“欺凌?”
“我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哼哼哼,姐姐我如今这般模样,可全都是拜她所赐。”
女子脸凑到李长庚的耳旁摩挲着。
“这个贱人,最会用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你这种稚气未脱的男人了。
小哥儿…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啊…”
“你胡说!是你们!是你们非要抢夺我的灵果…这才吃出问题!你们这样是报应!”
“哈哈哈,报应?”
长颈女人突然头升起老高。
“我和我师兄是报应,那你又是什么?”
蝉女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哼!害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只要你在岛上一天,我就折磨你一天!
你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嘛!我偏要在你面前把他毁了。”
“不,我没有喜欢他…请你…放过他…”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长颈女人眼里的残忍一闪而过。
“别人只要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春心荡漾了,只不过是身体异化没脸说出口而已。
也真是造化弄人!
当初如果乖乖把全部灵果都交给我们,你也不至于如此,偏偏耍小聪明自己私藏了一个。
如今怎样?哈哈哈。简直就是蠢得可以!”
“师姐…你别说了…求你了!”
“我偏要说!你在这岛上一天,我就要说一天!我就是要折磨你!一直到你死!”
长颈女人眼里的凶光毕露无疑。脖颈再次盘旋着贴近李长庚的眼前。
猩红的嘴唇越靠越近。
李长庚闭上眼,拼命把头往后仰,不想让其如愿。
“咯咯咯。”
黑暗中,阿雅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
“我就知道一定有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