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风向完全倒向了闻瑞，之前一众修士或许还出于私心有意偏袒，但看到死者的脸，却是九成九相信李云及命本该绝，死得其所，不死都对不起他倾国倾城的绝世遗容。

家属二人组灰溜溜地抬着含笑九泉的尸体跑了，从跑路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前去玉鼎仙宗的驻地寻找精擅医道的修士查验尸体求证，问清楚到底死者生前到底受没受暗伤。

闻瑞不由得暗笑，去找玉鼎仙宗内科医生和制药专家干法医的活，查验外科医生造成的医疗事故，这专业完全不对口，你就算找个神仙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三界天字第一号法医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就是闻瑞本人，他动的手脚，除了他自己，就不可能再有人看得出来。

话也不能说绝，或许魔族妖族中的顶级大厨能看出些许端倪，但想必在玉鼎仙宗也找不到这样的人才。

回到急救室，闻瑞再度开始了抢救工作，一名名伤员陆续抬进来，经他一番处置，绝大多数皆转危为安。

当然他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些神魂受创或者大半边身子都被炸烂伤者，外科急救技术已经无法挽救，真就只有神仙下凡赐下仙丹才能救治，闻瑞也只得尊重命运，附赠一个遗体化妆项目聊以抚慰亲友的情绪了。

但即使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死在急救室里的伤员出现，也未再引发亲属闹事的问题，医馆门口排队的人反而更多。

这是因为商会医馆的救治成功率，已经超过了玉鼎仙宗，比起其他大宗门自己组织的医道修士队相比，更是遥遥领先。

很多伤患宁可在医馆门口打上一针肾上腺素多挺一会继续排队，也不肯被抬回自家宗门治疗，生怕被自己人一不小心给治死。

毕竟，随着玉鼎仙宗和其他宗门携带的丹药渐渐用尽，擅长治愈咒法的修士法力快要耗尽，各大宗门的急救营帐基本上也只能提供针灸推拿和临终关怀服务了。

急救室里，充当助手的程紫薇心情三番五次地大起大落，对闻瑞的看法也不断改变，就好像现在，她接连看到闻瑞救活了更多的人，又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除了被疑似治死的李云及，伤患中也不是没有出现态度恶劣，心胸狭窄，贪生怕死、傲慢无礼、出言恐吓的无德之辈，但这些人却未遭毒手。

占便宜的，轻伤插队的也出现过几人，闻瑞根本不屑争辩，随随便便给点丹药打发走了。

程紫薇着实是想不通，闻瑞为什么只对李云及露出那种可怕的诡异表情，到底其中隐藏什么秘密。

如果说二人有仇，可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似乎都素昧平生，那何谈仇怨啊。

这位阅历虽浅，但头脑却很敏锐，心细而善于观察的女孩，遇到了人生中最难参透的谜题。

她甚至都觉得要是自己笨一点，看不出那些疑点，或许能活的更轻松，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心惊胆战。

至于说去告发闻瑞，或者调查他收集证据弄清真相，程紫薇想想就感到彻骨阴寒。

若是闻瑞没问题也就罢了，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借机虐杀了病患，还将首尾收拾得如此干净，苦主亲友无话可说，旁观之人纷纷叫好称快……

那闻瑞即便是一介凡人，心思也太过狡诈阴险，她程紫薇区区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又拿什么来抵挡他针对自己施加的阴谋诡计？

光是一个告示里随手加的备注嘉奖，就够她一辈子受用，将来都不知道怎么跟被挖了墙角的其他人教门派掌门解释呢。

女孩的灵视还处于开启状态，这主要是因为急救室里阴魂不散，李云及的魂魄仍被六字真言咒束缚在手术台旁边，痛苦地发出无声的呜咽。

修士倒也不至于怕鬼，但房间里有鬼不开灵视确保能看到的话，程紫薇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闻瑞抢救失败殒命的伤者，灵魂离体后便循着黄泉路轮回去了，并未过多纠缠。

偏偏这李云及阴魂不散，闻瑞几次解开六字真言咒它都如养不熟的狗一般扑击撕咬，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去投胎，结果就被闻瑞拴狗一样拴在了此处。

程紫薇都隐隐觉得它是真有冤屈，这才怨念难消不肯解脱，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变成地缚灵了。

其实，从李云及的视角出发，他死得真的超级惨、超级冤，变成鬼都没弄清楚究竟是为何才会落到如此下场，怨念之深若是穿身红衣，只怕当场就化作厉鬼择人而噬。

时不时瞟一眼呜咽的冤魂，程紫薇感觉极不舒服，那怨鬼似乎也将她当成杀人帮凶，惹不起略通佛法的闻瑞，猩红鬼眼就屡屡怨毒地瞪过来。

就在女修士纳闷闻瑞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这只不肯投胎的怨鬼之际，灵视视野里异变陡生，怨鬼所处的位置忽然化作漆黑幽潭，无数骨爪、钩索、触须自幽潭中伸出，将蓝色灵体缠绕撕扯住。

那怨鬼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但六字真言束缚之力却使得它无力挣脱。

这一切景象都只在灵视视野中可见，也就是在阴间发生，黑色幽潭粘稠如沥青焦油，散发出焦愁的硫磺味，程紫薇回想着门派的典籍记载，隐隐猜出那是直通阿鼻地狱的奈落深渊。

当前这个时代，地府建立不久，就连经典的形象代言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还未入职。鬼魂滞留人间过久，则会有勾司人前来锁拿，押送至阎王殿接受审判。

但罪大恶极之徒，堕入阿鼻地狱的程序却是例外，奈落深渊直接开启，无尽孽障罪业缠绕牵拉，将其直接拉入无间恶道不得超生。

眼看着冤魂堕入了阿鼻地狱，程紫薇这才反应过来它其实一点都不冤。

程紫薇下意识再看闻瑞，后者只是冷漠地看着那恶魂慢慢沉入幽潭，表情毫无变化，表现得非常淡然，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