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撤军了。”
徐六甲长舒一口气,解除了玄金镯,忽然感觉体力不支,就要倒下。
幸好卢洞庭跑了过来,将他的师父架住,搀扶着他走到一处焦石上,坐了下来休息休息。
先前一整个步兵方阵,也就只存活寥寥数人,除了徐六甲师父二人,就只有王毅和那个老兵头子,以及额头上纹着死字的诸畏虎了。
他们三人如果不是因为玄金镯的保护,估计早已跟其余士兵一样,在炮轰之下化作粉末。
眼下,他们三人都望着徐六甲,眼神之中满是敬畏。
虽然当兵之人都是糙汉子,难以开口言谢。
但他们的那种眼神,还是表明正由衷的感谢徐六甲。
正在这时,那位老兵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望着头顶黑雾弥漫的苍穹,说道:
“终于退兵了,终于能休息休息了……”
说话间,老兵双腿一软,感觉浑身没了力气,直接倒了下去。
王毅快速跑了过去,扶起老兵之后,才发现他的呼吸已经短的可怜,恐怕命数大限将至了。
但这老兵的脸上竟显露笑容,好似常年征战挣扎的他,没有比死亡更好的选择。
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条火红色的丝巾,上面绣着一个硕大的“活”字。
老兵看着这条丝巾,抚摸和那一个“活”字,忽然流下了泪水,直接将它塞入王毅的怀中,说道:
“如果见到我的女儿,这东西还给她……”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老兵咽了气。
徐六甲和卢洞庭睁着灵力充溢的双眼,能够明显看见老兵那纯白色的灵魂从身体内剥离,慢慢向上飞升,向上飞升,融入苍穹之上,消失不见。
拿着这条丝巾,看着上面硕大的“活”字,王毅竟瞬间流泪满面。
他不仅仅是为老兵而哭,更是为了他自己而哭。
哭他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在残暴的命运大潮中,如草芥一般出生又消逝。
同样看着这一幕的,还是那位黑脸糙汉子诸畏虎,他没有任何感伤,心中默念着自己刚才杀了五十七人,距离杀死一万北英蛮子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此刻,他走到老兵面前,从老兵尸体的兵服上扯下一条布带,咬着牙自行包扎起伤口。
他看着流泪的王毅,竟有些好笑,冷言相劝道:
“小子,别在他妈的流泪,你是男人,别想娘们一样哭哭啼啼。
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还会卷土重来,你要学会面对死亡。
既然上了战场,就注定会有死亡,不要抱有任何幻想,要多杀几个敌人,死了也不亏。”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又瞧见了敌人的身影。
没有想到,周围残留的敌人竟有上百人之多,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似乎誓要吃掉他们。
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似乎胜负已经非常明显。
但诸畏虎还是拿起了步枪,绑紧了刺刀,就算他是孤身一人,也要战斗下去。
徐六甲和卢洞庭也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些走来的士兵,像是古代决斗一般,敌不动我不动。
忽然,这些北英的士兵微微抬起枪口,可还未扣动扳机,徐六甲就已甩出双掌。
左掌控制玄金镯保护自身,右掌激射灵气金剑,瞬间斩杀这些士兵。
与此同时,就在诸畏虎发现自己子弹不多,冲锋的瞬间,没了子弹扛起老兵大刀的王毅,也冲了过来。
那些北英的士兵,瞧见眼前仅剩的两人想要白刃战,也立刻扔掉枪械,抽出腰间长刀,做足准备。
就算战争摧毁了他们的人性,但还没有摧毁他们曾经作为武者的尊严,若是射杀一位持刀肉战的敌军,对他们来说也是一辈子的耻辱。
一群人瞬间陷入白刃战中,诸畏虎的勇猛自不必上,一刀就能活生生将敌人砍成两半。
而先前还在流泪的王毅,此刻却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拼了命的挥舞大刀,砍死这些北英的士兵。
鲜血洒在他的眼前,也只会令他更加狂躁。
诸畏虎也没想到,这年轻人的转变会如此之大。
但徒有蛮力没有技巧,好几次差点被杀,还是诸畏虎出手帮了他,救了他的命。
最终,在他们二人合力之下,这些包围过来的北英士兵竟全数阵亡。
忽然,王毅又看见前方的烟雾中,还站着一个身影。
他不顾诸畏虎的劝阻,扛刀便冲了过去。
可就在烟雾散尽的瞬间,他竟看见那个身穿北英兵服的敌军,手里拿着枪。
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奋力砍下大刀,希望在自己的刀砍下之前,这个敌人不会向自己开枪。
然而,就在他这柄带血的刀砍下之前,那柄上膛的枪始终没有抬起。
甚至,在这柄刀落下之前,王毅还听见了一声诡异的话。
“哥哥!是”
只是这三个字,话显然还未说完,这柄大刀就已经斩下,将这个敌人活生生砍成两半。
可是,杀了敌人的王毅,心中并没有多少痛快,反而变得沉痛不已。
他多么希望自己刚才听见的话,是幻觉。
他微微蹲了下来,伸手摘下这个敌人的头盔。
他弟弟王勇的脸,竟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瞬间,他感觉头晕目眩,从山巅跌倒谷底,又有无数爬虫吞噬自己的心。
他奋力抓着自己的胸口,甚至感觉腹内一阵呕吐。
但只是干呕,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
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冷枪,忽然射穿王毅的心脏。
赤红温暖的血流满他的手心,他也随之倒了下去。
砰!
诸畏虎立刻抬枪,将那位放冷枪的敌人射杀。
而后,他忽然又听见总攻的号角,这是江源的号角,他们想要反攻。
徐六甲和卢洞庭忽然站了起来,知道战争又要开始了,他们不想杀人,只想自保。
如果敌人找上自己,那就只有率先杀死他们。
而诸畏虎,则在搜刮子弹的时候,从一位敌军的腰间找到一壶酒。
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将它喝个干净,而后猛地摔碎酒壶,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重新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他知道自从他出生以来,就无法选择命运,高贵还是低贱、胜利或是失败,一切都有定数。
无法逃避的战争就是他的归宿,只能选择顺从。
世界上没有太平之地,净土世界只存在于空想之中。要想达到人间的和平,暂时只能通过战争来奠定。
杀死一万人,他就是日后和平时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