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有时候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叶文合记得后世有一个小问答,是这样的:“你一个人做过最孤单的事情是什么,从一级孤单到十级孤单分别是:逛超市,餐厅吃饭,咖啡厅,看电影,吃火锅,KTV,游乐园,看海,搬家,做手术。”
以前的叶文合看到这道题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些好笑的,比较乐观的他,也就没有一个人搬过家,一个人做过手术,至于什么一个人逛超市、吃饭、看电影、看海什么的,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有时候一个人反而更自在,在他看来,这道题里真正让人有一些难以忍受的就是一个人做手术了,其他的都是矫情,而不是什么孤单。
直到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直到他一个人坐在闹市中吃汤圆。
他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孤独,真的很难忍受。
因为这种一个人,与后世的一个人,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后世,你所谓的一个人的孤独,其实很容易就被微信、QQ这些东西给消弭掉了,朋友圈、贴吧、微博,你在哪里都能找的到能聊上那么一两句的朋友。看上去是你一个人在看海,其实朋友圈里的千千万万一起在陪你看海;看上去是你一个人在玩游乐园,其实微博里的男男女女都在陪你玩游乐园。
但现在不同,这个靠着鸿雁传书、鱼寄尺素的年代,根本就不是什么车马很慢的问题,问题在于,人一旦分别了,可能真的就不能再见了。
不过上天还是优待着叶文合,虽然说他从项府中出来后并未走的太远,但在如此大的荆州城,在茫茫人海中能够与小老虎遇见,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
而一旦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到了你的生活里,整个世界的色彩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灯火还是那个灯火,看上去却仿佛对着你再笑,嘈杂的人声依旧还是那么嘈杂,你却再也不觉得烦恼了,反倒觉得这蓬勃的人气真是令人温暖。
叶文合觉着碗里的汤圆都变的好看了,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让人垂涎欲滴。
将近二十天没有相见,小老虎却无半点生疏,她大剌剌的往叶文合身边一坐,顺带着弹了弹叶文合的后脑勺:“还没告诉姑娘呢,去年约的谁啊。”
叶文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哪里有人可约。”
“还真看不出来呢,你还挺会写诗作赋的啊,姑娘还以为你只会写打油诗呢。上次那个,什么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美人笑,两者皆可抛。姑娘可记得清清楚楚。”小老虎显然心情也很好,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
叶文合哪敢说自己大多数都是剽窃的,只有去年除夕灯耀耀这种半打油诗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于是他打了个哈哈:“来碗汤圆?还是面条?”
“唔,你请客哇?”
“我请我请,大姐头别客气。”
“哇,请我在小摊吃个汤圆就叫别客气了,你可真大方哇。”小老虎鼓了股嘴,调戏起了叶文合。
“那咱换个地?”叶文合也觉得不太好,第一次请心爱的姑娘吃饭,吃个汤圆面条啥的,是有点说不过去。自己兜里又不是没钱,钱还不是自己的,白用谁不用啊。
“嗯,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姑娘就吃碗面算了。”
叶文合点了点头:“老板在做了,说起来,大姐头怎么这么早就来荆州了?年还没过完呢。”过完元宵才算过完年,这一习惯一直传承到了后世。
小老虎有些气鼓鼓的说道:“家里规矩多,呆着无趣,于是就跑啦。正好父亲同意姑娘将止兵戈传给你,姑娘就快马加鞭的来了。”
眼见叶文合听到可以学习“止兵戈”也没太大的反应,小老虎好奇的问了一句:“咦,你不是天天想着止兵戈吗,怎么都没什么反应。”
叶文合一脸情深的看着小老虎:“止兵戈哪有见着你重要,从见着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事能占据我的心啦。”
小老虎轻轻的啐了一口,就别过了脸去,却是小脸泛红:“天天说些疯话,没个正形。”语气有些娇羞,却并无恼怒。
叶文合也不反驳,就坐在那里,看着小老虎傻笑,不一会老板就把面端了过来,他看见小老虎之后,愣神了半天,显然是未见过如此绝色,差点把面都泼了。
叶文合狠狠的瞪了老板一眼,这才将面条推到了小老虎面前:“快吃吧,吃完我们一起看花灯去,我可是期待好久啦呢。”
天知道五分钟之前,他还想着吃完了面就回项府睡觉去的。
小老虎嗯了一声,也不客气,拿了双筷子就开动。
叶文合也吃起了汤圆,汤圆汤圆,团团圆圆,入嘴当真是又圆又甜。
两人吃过之后,便并肩漫步在荆州城中,也不管方向,随意的走着。
“你在项府年过的好吗?”
“不好。”叶文合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小老虎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少了你陪啊。”叶文合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戏小老虎的机会的。
“碰。”一个糖炒栗子。
叶文合却一脸幸福的看着小老虎,没皮没皮的说:“一个不够,还要。”
小老虎直接被叶文合这臭不要脸的模样惊呆了,飞起就是一脚。
“啊,疼疼疼。”
“活该。”小老虎瞥了瞥嘴,脸上却带着抹抹笑意:“正经的,这几天在干嘛呢,有没有好好练武啊。”
“当然了。”叶文合摸了摸被踢的小腿:“每天没事干,只能练武啊。少庄主把破阵刀秘籍给我了,第一式我都钻研很久了呢。”
“嗯哼?改日练练?大姐我可不会心软哦,小心被我打成猪头。”
“没问题。”
两人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一条小河边,说是小河也不太对,荆州城边临长江,城中本是无河的,这条小河被称作小水渠更合适,是为城内排水而建。
正是冬日,水渠内的水并不算太多,不过依旧飘满了各种各样的河灯,将水渠点缀的绚烂多彩。
“哇,好想放河灯啊。”小老虎感慨到。
“要不找找?肯定有卖河灯的,这河里这么多河灯,总不能都是姑娘家自己做的吧。”
“好哇,反正无事,到哪逛不是逛。”
“那我们得沿着河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错。”
二人沿着河边,走了不一会就看见了一个卖河灯的中年大婶,大婶身前摆着不少的河灯,有莲花型的,有方块型的,有一些颇为精巧,有一些就只是简单的折纸。大婶一边在贩卖着河灯,一边还在折着新的河灯。
“大婶,这河灯怎么卖啊?”叶文合一马当先,献殷勤献的很是地道。
大婶眼见生意来了,笑眯眯的指着各种河灯:“蜡烛都是一样的,加上蜡烛,有的卖五文,有的十文,那些莲花河灯都是二十文。”
叶文合也搞不清楚什么几文几文的到底是多少,反正也只是随口一问,于是他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了大婶:“大婶,我们随便放放,若是不够,一会再补给你;若是多了,也不用你找了。”
大婶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说:“够了够了,把我这里的河灯都放完都值不了这么多。”
小老虎也是眉开眼笑,自顾自的就跑去挑河灯了,看的出来,她还是比较挑剔,简单的、大方块式的河灯一个不挑,拿得全都是比较精致的,莲花型的河灯全被她拿了个遍。
拿了河灯,小老虎就一个个的插上蜡烛,随后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仿佛祈祷了一番,祈祷之后她就点亮了蜡烛,将小小的河灯放进了河中。
小小的河灯,散发着明亮的光火,转眼间就汇入了河灯的汪洋大海中,却不知道会将小老虎的期望与寄托带向何方。
叶文合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小老虎欢快的放着河灯。一袭白衣的她,在灯火的衬托下,仿佛精灵一般。叶文合看着这灯火美人,心中泛起了浓厚的柔情。
“你也来哇。”小老虎放了一会儿河灯,这才想起叶文合来,于是回头向他招了招手。
叶文合得了邀请,也不客气,过来先是插了几根蜡烛,之后他也学着小老虎的模样,双手合十,祈祷道:“希望老天能够让我的父亲母亲能够走出围城,能够忘掉忧伤,能够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许完这个愿望,他睁眼瞥了瞥小老虎,眼见小老虎正欢脱的放着河灯,没有注意到他,他又赶紧的合上眼:“希望老天能够保佑眼前的小姑娘,一辈子都能够快快乐乐,一辈子都能幸幸福福。”
祈祷之后,他也将两盏河灯点亮,将它们放入河中,仍它们随河水飘走。
“许了几个愿望啊。”小老虎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碰他。
“两个。”叶文合很诚实的答道。
“说来听听呗。”小老虎看着叶文合,一张小脸在灯火的点缀下,显得娇憨无比。
“我希望我的父母亲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过完一生,因为我记不得他们了,恐怕日后难以膝头尽孝了。”叶文合撒了一个无关大雅的小谎。
小老虎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意,伯父伯母一定能够平平安安的。还有一个呢。”
“我希望某个姑娘,能够一辈子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叶文合想着,这差不多也算是表白了。
小老虎把脸别开:“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幸福,哈哈。”
叶文合见小老虎害臊装糊涂,于是也打了个哈哈:“是啊,有我这么优秀的好男儿天天惦记着,确实是幸福哈。”
“姑娘呸,呸,呸,呸。”
“哈哈。”叶文合眼见小老虎面皮薄,就换了个话题:“大姐头呢,许的什么愿望啊。”
“哼,才不告诉你这个没脸没皮的。”
“大姐头,说说嘛,求求你啦。”
“就不说。”
“说嘛。”
“不说,哎呀河灯放完了,走啦走啦,我们看花灯去啦,上元节不看花灯可真是暴殄天物。”小老虎拍了拍手,一溜烟的就跑了。
叶文合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荆州城的条条大道上都摆着各种各样的花灯,小巧的如玲珑八宝塔,如碧玉水晶宫,大气的如狮子灯,如火凤灯,各有其巧,一时间看的两人目不暇接。
虽然已经是夜晚了,不过此时的荆州城却比白日更加热闹。处处可听的欢声笑语,一直萦绕在叶文合二人的耳旁。
舞狮的,舞龙的,不一而足。
唱戏的,杂耍的,比比皆是。
二人融入在人民群众快乐的汪洋大海中,也一样的快乐。
叶文合突然拉住了小老虎,心想着为了追妹纸反正都没脸没皮过了,不妨没脸没皮到底,抄首词来讨好讨好妹纸。
小老虎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嘈杂的人声中,声音扬了几个高度的问道:“干嘛呀。”
叶文合也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好让小老虎听清:“我刚刚想了一首词,念给你听好不好啊。”
小老虎高兴的点了点头:“那姑娘就拜读大作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灿烂处。”
小老虎听叶文合大声的念完,脸上现出了几分羞赧之色,她的眼内如同藏着满街的灯火,亮的发光,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叶文合,不言不语。
看到小老虎这般娇羞的风情,叶文合心中浮现了一句话:
“她比烟花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