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杀之！

四个字漠然而又冰冷，使得在场的李慕玄与刘得水皆是心中一颤，明明是夏日，却感觉如临寒冬。

“那师父，全性之人……”

李慕玄陡然出声，他瞥了眼一旁面色漠然平静的陆瑾，眸中有着些许迟疑，但旋即，还是出声。

“便都该死么？是否有着……”

李慕玄不由回想起王耀祖，诚然，对方算不上好人，但该死的话，却又过了，而且，他可是知晓，师傅对于此人的态度也并非绝对，给了对方机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左若童眼眸平静，看了一眼李慕玄，旋即又看了看一旁的刘得水，随后继续出声道。

“该不该死，不是我们来评判的，在于他们。”

“如今的世道之下，无人能明察秋毫，纵是为师修道数十载，也不敢妄言一眼可看清一个人，世人更是如此，但人之相处，自然便会生出诸般交流，摩擦，以此也会延伸出规矩。”

“我们无法判断谁人该不该死，但我们乃至大多数人，都会划分出一道界限，这道界限，触之，则死。”

“而全性，便是当今异人界的规矩，也是无数门派千百年流传而下唯一达成的共识。”

“当然，此道之中，也有因诸般他事，而行将踏错之辈，但这类人极少极少，是个别，肆无忌惮、嗜杀成性，这才是全性的普遍与常态。”

闻言，无论是刘得水还是李慕玄皆是陷入了沉默，显然是认识到了全性二字所代表的含义。

正在这时，左若童亦是从一旁抽出一个本子，递给了两人，他声音平静。

“看看吧，这些都是各门各派也是记录的全性干过的一些事，诸门各派都有保留，其他暂且不论，只要是全性中人，那么对他们来说，这上面所记载的，便不算事。”

两人接过册子，粗略一翻，只见其上笔记密密麻麻，如有蚁群也似，两人彼此对视，旋即将第一页翻开。

全性：

刘癞子，喜食人，尤爱十月未降之胎，曾食百婴，皆于其母腹中炙烤而亡，后被唐门以丹噬所杀。

陈连生，出身茅山，后投全性，奸杀百人，以稚子炼制鬼婴，后辈茅山长运道长清理。

周豪，占山盗匪，杀人取乐，每日至少要杀一人，人头堆砌在床榻之下，后叛变倭寇，致使倭寇进兵，烧杀抢掠。

……

一桩桩一件件，目所能及，其中罪行最少之人，都沾染了几乎百条人命，更多的甚至有着千条人命在身！

其上所书，纵是简短的文字亦是让人脊背生寒，李慕玄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看到某些地方，更是感觉胃袋翻滚，几欲作呕，甚至有些怀疑，这些家伙，还称不称得上是人……

而一旁的刘得水也是面庞抽搐，这一刻，他才彻底清楚，为何陆瑾与洞山师兄在听到全性二字之时，为何会这般大的反应，尤其是它还曾看到了一点。

陆家，陆英秀、陆汀，被全性所杀，枭首悬挂于陆家大门之上，身躯被野狗残食……

其上并未说明是哪个全性之人所为，显然乃是一次团体行动。

看着倍受动容的两人，左若童面色平静旋即便是看向两人，再度说道：“你们所说的那种人，或许有，但当他们踏入全性之时，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不仅如此，对于你们我也要十分郑重的说上一句，记住，修持者，最忌讳的，便是自持有力，欲要揽携一切，知其力而为之，是谓善，不知其力而为之，是谓愚。”

“当今天下，军阀丛生，异族四起，山河飘摇，虽暂居一时安寝，但动乱终究会到来，无论是异人，亦或是天下……”

“我不会去阻止亦或者严禁你们去做什么，但有一点，都给我记好，任何事做之前，都要想好，此事所带来的结果，无论是当前亦或日后。”

“自持清明，才是最大的倨傲！”

说着，他不由看了看一旁的刘得水，按照原著，对方便是参加了三十六结义，也是后来被人称之为三十六贼，这三十六人，几无一人有好下场。

当然对于知晓其中根本与原委的左若童而言，其中确有可思量之处，但坏就坏在他们所在的时间太过敏感，再加上当时的局势，更是水深火热，泾渭分明之际，一众正派未来的支柱与全性掌门混迹在一起，这算什么？

就好比，彼此双方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你这倒好，跟对方老大喝起酒，拜起靶子来了，这对那些曾经惨死在对方手中的人，又算什么？

也正是因此，三十六贼才会招致各派的清算！

此次出言，他倒不是要彻底禁止他们几人与全性接触，而是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念头，在他们诸般所为之前，但凡能想起今日他所说的一丝一毫，也不算他无用之功。

“好了，这段时间，你们也已尽皆入门，无事便不要下山了，好生修持自身，如有困惑之处，自可来此寻我，至于此事……”

左若童看了看一旁的李慕玄与刘得水：“你们若是仍有困惑不解之处，日后下山，自然也会一一所见、所闻。”

显然左若童并不认为自己只言片句便能让两人彻底看清全性，有些事总是要亲自接触，才能体会。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而他，自认还有着让这两人试错的成本。

闻言，三人便是缓缓起身，对着李慕玄躬身一拜，这才缓缓离开此地。

陆瑾跟在几人身后，不发一言，并非是他不想询问，而是他早在最初，便知晓了全性，毕竟陆家乃是名门，虽然从未传承手段，但有些事，却是比之各门各派传承都要深刻。

看着缓缓离去的三道身影，左若童心中暗叹一声，旋即便是看向一旁的砚台之上，墨汁早已干涸，不过他也没了继续的心思，而是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之间。

自上次推演完毕，其内因果清空之后，随着三个弟子的不断精进，因果也得到了补充，如今依然点亮了近乎九成，而随着今日的谈论，其上已然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