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会怀疑李承乾所说是真是假，玄奘等高僧却看出李承乾此话真心实意。

这一瞬间，几个高僧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为大唐有这个太子感到幸运。

见在场之人久久不语，李承乾不由得轻笑出声：

“诸位这是在等我先开口辩论？既如此，那和前两日一样，由我先开口。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以我看来，心即性，性出于天，心亦出于天。

既出于天，那么人心亦该与天一样没有善恶之分，如此才能做到像天一样公平公正。”

“大哥此言何其荒谬，云行雨施、万物化生，以此可见上天本性为善。

你我因上天之善降生于世，上天也必然会将其善赋予吾等。”

李承乾没有出声辩论，而是将这些事交给道家之人。

今日道家来了個重磅人物，大名鼎鼎的袁天罡，这个以相术闻名于世的大才。

特别是在岑文本在东征途中暴毙的消息传回时，其名声更是传遍所有达官贵人眼中。

不过袁天罡一向深居简出，导致许多人并没有见过他。

而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今日他会上场，也没多大惊讶。

在李泰声音落下的瞬间，袁天罡看了眼玄奘和苏亶，便缓缓站起身：

“敢问魏王殿下，天心与人心相同，是否与万物也相同？”

“自然！”

“那么顽石是否也有心？”

李泰表情一滞，说有心，石头岿然不动，哪怕石头砸穿地球，那也是别人做的，与石头无关，这便是无善无恶。

说石头无心，那么石头和人一样都是上天所出，他的理论便站不住脚。

袁天罡并未就这么放过李泰，再次开口驳斥：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泥土本身没有任何善恶，当做成碗用于装物，其便是善。

碗本身也无善恶，当用于砸人，碗就成了恶！

由此可见，云行雨施、万物化生，不过是上天此举让我们觉得是善，这只是我们这样认为。

人世间八苦，那么在佛教看来，上天此举是为恶，魏王还觉得性善吗？”

“阿弥陀佛！”

玄奘缓缓站起身：“众生皆有佛性，众生皆由于无始以来的无明覆障而致尚未成佛。

相有心生，世间一切现象均由心所造，当众生无明时，其所做所为全是恶。

当众生明心见性时，众生所作所为均为善。”

“呵呵！”

苏亶轻笑一声后缓缓站起身：“相由心生，不过是佛陀教导世人超脱的法门，佛门四大难道也是空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是你我肉眼可见，只是吾等只能看到片面，不能说它不存在。

今日讲修心，想要修心必然要追究根源，如此才能知心。

世间物质有限，吃饱后想穿暖、穿暖后想淫欲，这便是为何孔子要行教化之举，太子殿下为何要修心。

两位只说心善心恶，却不达心的来源，如何能教化百姓？”

“那以苏侍郎所言，心之来源是何？”

“心即性、性即理，万事万物皆有其定理，花草为何能生长有其理，车马为何能行有其理，天之云行雨施亦有其理。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苏亶引经据典，将《通书》《正蒙》儒家先贤经典相结合，说出理学理论。

这一幕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儒家子弟还是第一次听到儒家的本体论，也是第一次听到儒家的宇宙观。

在不远处观看的孔颖达也是震撼不已，他知道儒家的缺陷，那就是形而上与形而下没有相互贯通。

比起儒家的震撼，道家和佛门在反应过来后，则露出吃屎的表情。

‘恶心！把佛道两家的东西换个名，就变成你们儒家的了？’

‘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

什么气本论、理本论，这不是都是《列子》一书的吗？

还有那什么禀气深浅，这不都是佛门的？’

佛教的僧人还能忍受，然而袁天罡这个道士不能忍受。

苏亶还未说完，只见其站起身指着苏亶破口大骂：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你是要将老子名可名、非常名贯彻到底？

将道佛两家理念抄过去，然后换个名字就变成儒家理念了？”

“是你们厚颜无耻抄了儒家学说！”

苏亶丝毫不惧：“此乃春秋时期张子与周子所言，本官府邸还有大量的竹简和墓碑为证。

气本论更是汉朝王充所言，难道那时候佛门才刚刚传入中原。

汉初崇尚黄老之学，尔等将周子与张子所言，换个名字变成列子一书，世间怎么会有尔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啊啊啊……气煞我也，今日贫道不揍你一顿，心魔难消！”

说着，袁天罡右手撑着桌案，直接跳出位置向苏亶冲去。

苏亶拉起衣袖，毫不犹豫也冲出去：

“本官五岁起便学射、御、剑三艺，还怕你不成？”

“放肆！”

就在两人将要接触的刹那，殿陛之上传出怒吼声：

“将孤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敢打起来，孤立刻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社死。

所有史官、画师、宣承部官员听令，将两人互殴的丑态画下来，孤要传遍大唐，让全天下都看看他们如何互殴。”

闻言，两人顿时停下动作，随后齐刷刷看向李承乾，脸上充满尴尬之色。

李承乾冷声嘲讽：“打啊！正是出名的好机会。

只要你们打了，不仅有画作宣扬天下，我还可以让戏子去演。

别客气，天下戏班都缺个好话本，在太极殿互殴的戏天下人哪里见过，这要是演起来，还不得赚得盆满钵满？”

看着李承乾不似开玩笑的表情，两人急忙躬身一拜：

“臣不敢！”

“不敢最好！有些活着却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还活在世人心中。

我最擅长做这种事，你们最好安分点。

继续辩论！”

“是！”

其他人暗暗心惊，他们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毒的计谋，真要把互殴丑态宣扬全天下，那可真就丢脸丢到家了。

‘还好、还好上次太子没在，要不然都没脸见人了。’

‘我就知道，太子上位对吾等是个灾难，还是魏王殿下比较好，实乃吾等之尧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