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耀祖原本的“战友们”,在腹背受击之下,迅速崩溃。
多亏了已经身死的把总大人,在优柔寡断之时,临时给属下士卒挑选的这块宝地,恰好是南北都没有路的。
被东西夹击的清兵,这才有幸在彻底溃败的情况之下,连跑都没地方跑,只能迫不得已之下,在原地跪地投降。
距离自东而来的“大明王师”近了些后,穆耀祖才看清楚。
原来,这支“大明王师”,人数并不多,目估只有二十余骑,但个个都是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堪称武装到牙齿。
人数虽少,胆子很大,二十余骑敢去冲几百人。
不仅胆子大,而且还极为凶悍善战,很快就凿穿了后队的上百清兵。
真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
那为首的羽林骑兵屯长,见到先前配合着自西率部夹击敌军的穆耀祖,知道这人及其部下是友非敌,再加上发现穆耀祖割掉了辫子,通情达理的屯长,自然不会故意去为难他。
不仅不会为难他,甚至还准许他去尽量收拢降兵。
“我们没时间俘虏他们,这些降兵就交给你了。”
穆耀祖只记得,那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王师军官,只是指着那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清兵,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罢,便率领精锐骑兵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穆耀祖的眼神中,依然满是敬畏。
军中素来以强者为尊,这种敬畏,自然就是对于强者的敬畏。
在见识到这些骁勇精悍的王师骑兵,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地解决清兵的场面,穆耀祖的信心,显然是更加足了。
他已经可以完全确信,在这个夜晚,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
由于穆耀祖阵前对他的“前战友们”反戈一击,所以在大明王师这边,他被算作了反正,而不是投降。
再加上,他一路跟在不屑于俘虏敌人的数支羽林卫骑兵身后捡垃圾,便又捡……嗯,收编了许多俘虏,手下势力大为增长。
最终,在这个混乱夜晚过后,他不仅保全了性命,还成功晋升,迅速被任命为“南安府地方军”的试千户。
虽然他手下军队的人数,肯定依然还是不足一千人,但无论如何,他现在也算是南安府地方军中有名有姓的高级将领了。
这自然是值得穆耀祖欣喜的事情。
不过,相比于升官的喜悦,他心中更多的,其实还是忧虑,这是对家乡父老乡亲身家性命的担忧。
穆耀祖非常清楚地知道,每当这城池易一次手,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说,便是一次大劫难。
上次没有被大清仁义之师屠城,就已经是本地百姓的福报啦。
这福报,有了一次之后,还能奢望有第二次吗?
按照穆耀祖的认知,越是能征善战的军队,对百姓烧杀抢掠的本领,就会越高强。
毕竟,要是不靠烧杀抢掠激励士气,军队又如何能够一直保持骁勇善战呢?
穆耀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只有清军会屠杀百姓,所谓的大明王师就不会。
话说回来,现在这江西的清军,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由左大帅的余部降清改编而来。他们都曾经是大明军队,都曾经是左大帅麾下八十万大军中的一部分。
至于左大帅麾下军队的军纪……
那玩意儿存在吗?
显然是不存在的。
完全不存在!
这么说来,南安府城,在摇身一变成了清军的左大帅余部面前,没被屠城,那可真称得上是奇迹了呢。
在穆耀祖看来,只有他们这些本地军队身处本地,军纪才可以比较好一些:
欺负人肯定是存在的,但肆意灭人满门这种事情,都本乡本土的,还真就不会去做。
而外来的客军,无论是敌是友,是明是清,是官军还是贼兵……
皆完全是一副不将本地百姓当人的德行。
不过,那些对于本地百姓身家性命的担忧和顾虑,在上午随同羽林卫指挥同知焦琏上街巡视了一趟之后,便都在穆耀祖的心中完全消失了。
……
朱皇帅亲率小一千先锋骑兵离开之后,焦琏作为留守南安府城的主要将领之一,得到了守卫城池、监视降兵、等待援军等一系列任务。
但是一番夜袭,这些投降的清兵早已经被羽林卫打的吓破了胆,能够保全自己的小命,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不要说有人敢于去作乱生事了。
于是,焦琏是颇为清闲的,他正好打算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跟着那样一位精力过度旺盛的马上天子,短短几天,便从广州窜到了南安府,他老焦也是很劳累的。
虽然他老焦自从年少时候就一向以有勇力而闻名,但摊上这样一位神仙般的皇帝,现在的他,只想着躺平歇一小会儿。
是的,在皇帝陛下身边已经待了一段时间的老焦,现在已经把朱皇帅当做神仙了。
身体强健,精力旺盛,骑术射术无敌;料敌如神,未卜先知,对敌人动向了如指掌,极有先见之明;浑身是胆,一往无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虽然日常行事还是有些轻佻,甚至儿戏……
但无论如何,瑕不掩瑜!
总之,焦琏一点都不会担心那神仙一般的皇帝陛下,亲自带兵袭击敌军会出什么事情,以焦琏对朱皇帅的了解,哪怕偷不了敌城,全身而退,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惜,老焦还是没有歇多长时间。
穆耀祖来求见他了。
焦琏想起来这穆耀祖是一个阵前倒戈的降将,在降将之中,焦琏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还是比较好的。
于是他便放弃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去接见了穆耀祖。
然后……
本来以为穆耀祖是来有什么要紧事情报告的,没想到,这姓穆的,只是来劝说他约束部下军纪,不要过分地掳掠百姓,这样才能更好地争取民心。
一面茫然地听完了穆耀祖的劝说之后,焦琏义正辞严地驳斥道:
“我羽林卫乃是天子亲军,近卫中的近卫,精锐中的精锐。
军纪一向朝着岳武穆王的岳家军看齐,当得起‘饿死不拆屋,冻死不掳掠’这十个字。
自建卫以来,我羽林卫将士,一贯便是对平民百姓秋毫无犯!
怎么就会在这南安府掳掠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