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保说的轻松,但话语间还是充满了不舍,倪云三人也深有同感,一时颇感唏嘘。
见四人情绪低沉,乐和道,“四位兄弟莫要作这女儿态,俗话说逃山者十存七八、逃水者十存一二。”
“榆柳庄扎在这湖心岛上,看起来很隐蔽、很安全,但这只是就应付数十数百人攻击来说的;如果朝廷发大军来剿,四面一围,那就是瓮中捉鳖,所有人断无逃生之理!”
“这湖心岛不像水泊梁山,梁山虽也傍着水,但是梁山弟兄多、地盘足够大,所以有足够的纵深与朝廷大军好生周旋,咱们榆柳庄地方小、人也少,这四面环水的地形就是绝地!”
这些话很刺耳!
李俊顾及几人颜面是不好明说,乐和无所谓,几人毕竟刚刚才认识,说话唐突些也好修补。
更重要的是,既然入了伙,就要为大当家分忧。
老大不好做的我来做,老大不方便说的我来说。
这就是乐和聪明的地方。
见倪云三人脸色发黑,乐和语气软下来一些,“几位兄弟倚绝地而纵横太湖十几年,可见本事了得,要不是太湖四杰响当当的名声镇着,朝廷或者像丁黄这样的渔霸早就惦记上了,今日之事早就上演了!”
费保心知乐和说的道理是没错的,被乐和这顿吹捧,顿觉得没脸皮了,“乐和兄弟谬赞了,我等的本事,自家还是知道的,恐怕这几年也是借了李俊哥哥在梁山的威名,才保得几日太平,如今又要托哥哥的福,安排新的去处!”
“请哥哥受兄弟们一拜!”
乐和也道,“我刚上岛就私下与李俊哥哥说了,劝各位哥哥弃了此处,李俊哥哥却告诉我说早已为大家找好了新的去处,哥哥事事预料在先、安排在前,小弟佩服!”
“我雇来的人里面,居然有敌人的细作,要不是李俊哥哥明察秋毫、将计就计,我险些害了兄弟们,小弟惭愧!”
乐和也跟着四人一起朝着李俊拜了下来。
李俊赶紧将众人扶起,“众兄弟抛家舍业的跟着我,我自然要殚精竭虑为大家谋一个好前程!”
“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我们梁山上的兄弟,顶着贼寇的名声到处平乱,结果却是将自己平了个支离破碎!”
“这还只是我们看得到的,在我们看不见的北方,女真人已经崛起,这些豺狼才是汉家天下的巨患!”
“天下崩裂之势已成,无人挽天倾,我只盼多庇护些义字当头的兄弟们,保有用之身,盼着有生之年,还有机会除鞑虏、恢复我怏怏中华啊!”
一口气说完,李俊已是潸然泪下。
乐和惊呆了!
仿佛依稀又看看了宋江的影子!不,这身影比宋江高大多了。
他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这格局、这眼界,宋江那厮拍马也赶不上!
以前总觉得李俊哥哥与梁山上的其他兄弟有些不同,却不想他竟然有挽天倾之志,这可比一心求官求封的宋江高不知道哪里去了。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不比那“替天行道”的口号上档次的多?
童威童猛也惊呆了,总觉得哥哥前些日子发完烧就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原来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没好啊。
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和李逵那厮“夺了鸟位”差不多的,但是从哥哥嘴里说出来气势就是不一样,好有文化的样子!
一个贩私盐的,怎么突然这么有文化?
费保四人更是听的一知半解,好厉害!但是听不太明白,那女真人是什么人?女的真人吗,比辽狗还厉害?
见众人表情,李俊心知自己一时壮怀激荡,调子起的猛了些,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赶紧找补道,“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去洄龙湾!”
费保纳闷道,“哥哥怎的知道洄龙湾的?”
李俊拿出一张地图来,“我这几日都在研究太湖地形图,发现这洄龙湾背靠群山,与那松江入口也只有数里之隔,面向太湖的方向又是狭窄的湾流区。”
“乃是绝佳的进可攻退可守之地,退有群山作纵深,出可以截断太湖航道,甚至进入松江,兵临府城之下!”
最重要的一点,这松江直入东海,一旦事不可为,可以最快的速度出海,远遁化外!
这一点李俊没有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人都有乡土情结,这边刚烧了人家房子,马上又说还要带着人家亡命天涯,会吓坏这些未来暹罗国的花花草草们。
乐和听闻有这么好的地方,立刻凑了过来,边看边点头。
所有物资都已装船,见费保也同意,李俊便命令启航。
五六十条船一起动了起来,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
乐和忍不住道,“虽然烧了庄子,但是这几十条船换算成银子的话,比榆柳庄那些房子还是更值钱些!”
“这么一算账,咱们这一趟其实还是赚了!”
岂止是值钱、赚了,这简直是值老钱、赚大发了!
那丁黄吃的就是渔民,为了能追上那些逃税的渔民,他的船每小半年就维护一次,稍微折旧折损的都会立即维修或干脆更换,这只船队堪称重金打造,虽然吨位不大,但结实、跑的快!
对于水上讨生活的兄弟几个,于房子其实不像在城市里定居的人那么看重;对他们来说,有船的地方就是家,想通了这点,兄弟几人心中的阴霾瞬立时一扫而空。
李俊心中再次感叹乐和的好用,真不愧是老气氛组了!
就在李俊一伙气氛稳中向好的时候,丁黄府上的气氛却到了暴走边缘。
只听啪的一声,丁黄破口大骂,“张森李海干什么吃的?就不到五十号人,快两天了还搞不定?”
“你瞅啥?”
“还不派人去查看?”
丁黄派出打探消息的小船快到榆柳庄所在湖心岛时,李俊率领一百弟兄和五十余艘的船队也即将达到目的地洄龙湾。
李俊早已命人查探清楚,洄龙湾目前并没有其他的水匪建寨,也没有朝廷驻军,真真是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谁入了就是谁的。
但好巧不巧的是,有人也与他一样看中了这块战略要地。
而且,此人比他更快,即将达到洄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