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你怎敢!”刘光世心中咯噔一下,大喝一声,赶紧跑下城楼。
到了城门口,只见金兵已经有数十人突入进来。
韩世忠一夫当关,正堵在那狭窄的缝隙之中,早已杀的浑身是血。
金军骑兵还在一个接一个的挤进来,全甲营士兵们上前展开了激战。
双方拥在狭窄的城门之地,乱杀一气。
一片刀光剑影中,门外的降兵们扔在不要命一样的往城内挤。
“关门!快关门!”刘光世一边大喊,一边带人冲入战团,劈开一条通路后,不管不顾的指挥军士关城门。
城外的降兵和金军拼命想挤开城门,城内的宋军和已进来的降兵拼命想关上,双方用最原始的较力方式反复拉锯起来。
双方的援军越汇越多。
城外的金兵要同时防备城头宋军的冷箭,城内的宋军则无所顾忌的不断增多,已经突入城门的金兵越杀越少。
随着更多宋军来到,胜利的天平渐渐倾斜;终于,城门缓缓关闭上了。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见功亏一篑,金军很快也鸣金收兵。
这一轮夺门之战,又有数百降兵冲入了燕京城,金兵扔下的尸体也有两百多具。
这些人都是金兵的精锐,比刘彦宗的汉军营战力强多了。事后一清点,韩世忠的全甲营也伤亡了一百多人,比先前冲阵时的伤亡还多几个。
……
晚饭后,刘光世将韩世忠五花大绑,带来广安门拜见李俊。
汇报完今日战况后,刘光世道,“国公大人,末将手下偏将韩世忠意气用事,险些酿成破门之祸,请国公重罚!”
韩世忠?李俊刚才听汇报时就在心里为那冲阵的偏将喝了几声彩,听说他关键时刻竟然擅开城门,虽觉不智,却也暗赞此人仁义,在当今的宋军队伍中可谓十分难得,心中已有意提拔他。
没想到这厮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韩世忠!
只见此人三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身型魁梧,虽被五花大绑,却十分坦然从容。
李俊起身走上前,亲自为他解绑,拍了拍他肩膀道,“将军在数千敌军中杀得几进几出,又在城门一夫当关,真勇冠三军也!”
韩世忠如今只是武节郎、马军偏将,与李俊身份相去甚远,被这样看重,心中一时也颇为感动。
他曾跟随刘延庆抗击西夏,屡有战功,去年又随梁方平征讨山东贼寇,累功刚升为马军副兵马使,才指挥五百人。
刘延庆舍不得这员猛将,给梁方平送了大礼,才重新将他调到燕京来,但不仅没给他升官,还尽专门给他派一些后勤的任务。
这次刘延庆主力出山海关,刘光世当众请求留韩世忠守城,并升为了马军副指挥使,管一千人。
父子两人唱这出双簧,就是为了施恩于韩世忠,将其收为己用。
他速来听闻李俊治军极为严格,当初在太湖练水匪时曾因打劫了几个渔民,便将太湖水军的头领杀了十好几个,生怕李俊一生气,下令将韩世忠砍了。
此刻见李俊出言嘉勉,才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左企弓、刘延庆等也在,显然接下来要讨论燕京城防御相关问题,韩世忠级别不够,刘光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李俊头也不抬的道,“韩将军留步,且一起参与;”
得了李俊示意,左企弓首先道,“国公大人,根据我在六部路的细作回报,他们接到了完颜宗望的命令,让加倍运送军粮到山海关,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我们此前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计划怕是败露了!”
这个情况李俊通过狼牙已经知道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报,山海关和那批军粮也已经到自己手上了。
此处人多嘴杂,李俊没有将这么机密的军情当众说出,只是顺着左企弓的话头道,“我本来以为,宗翰如今进展迅猛,宗望肯定有了求速胜的心理,于是才定计诱导宗望进城伏击之,目前看来,很可能是我带五千人进城时走漏了风声;”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
众人纷纷与他坦然对视,生怕被无端怀疑。
李俊继续道,“大家不用担心,宗望如果冒进攻城,我有关门打狗计;他要是耐住性子与我虚耗,我也有黄雀在后;”
“左大人,你与刘彦宗的联络还是要继续,假作真时真亦假,如今双方都在演戏,就看演技更好、演的更投入,关键时刻,只要能多杀金人,你就不算徒劳;”
“刘大帅,你重伤在身,好好养着就是,今日守城光世表现很好,接下来我会多多倚重;光世啊,韩将军破阵能力强,我这里用得着,让他来我帐中听用几日如何?”
听用几日?怕是一用就不还了吧!
刘氏父子对视一眼,都听出了李俊的言外之意:用刘延庆退居二线以及搭上韩世忠,换扶持刘光世上位。
李俊带着嫡系进入燕京,左企弓为首的一班辽国旧臣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股脑的支持他,加上刘延庆自己不争气刚刚经历了险些全军覆没的大败,被李俊彻底掌控全军只是时间问题。
既如此,倒不如暂时弃车保帅。
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日后到了东京,刘延庆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于是两人点头,齐声领命。
……
接下来,李俊和完颜宗望就像约定好了一样,都没有再发起试探性进攻。
双方在彼此卧榻之侧,各自安睡了两日。
第三日,蒲芹带着三千骑兵押送军粮到了金军大营外。
关胜和呼延灼扮作亲兵,一左一右将蒲芹夹在中间。
蒲芹递上令牌印信,自有金兵去向完颜宗望和刘彦宗禀报。
关胜道,“蒲芹,想想在上京的姐姐!”
呼延灼道,“也想想你去了崇明岛的哥哥!”
蒲芹脸一黑,低声道,“二位将军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舍生取义之人,只请两位信守承诺,一定要将我姐姐安全的接到大宋境内!”
“押粮官大人请随我入营”,不多时,完颜宗望的传令亲兵骑着马前来引路。
蒲芹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那些运粮的大车,打马入营。
一路前行,他一边快速观察营中的部署,一边低声向呼延灼和关胜进行解说。
他才二十出头,坐到现在的位置完全是靠了哥哥姐姐的裙带,传令亲兵注意到了三人的窃窃私语却并不在意,只当是纨绔子弟没见过大场面,看稀奇而已。
突然,蒲芹道,“快到了,前面就是中军粮仓,我们现在正在经过的是刘彦宗的帅帐。”
“咦?好生奇怪,粮仓前面的,是完颜宗望的帅帐!”
原来,金军机动性强,素来惯于在中军附近寻找山水险要之地作为临时粮仓,既能保粮道不失,又能及时补给,几成定例。
但完颜宗望为了防止古北口的旧事重演,这次却特意将粮仓设在自己和刘彦宗的帅帐之间。
如此,只要不是全军溃败,便可保军粮万无一失。
关胜听了,一双眼睛瞬间亮的吓人,飞快的与呼延灼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