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说的，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不是吗？”

切，总算还是说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么。

洛特林德感觉有一点脑仁疼，怪不得巫女小姐之前会给他说那步兵中尉立石介的话语具有很强的诱导性了。

因为她自己就是使用这种话术的专家，在洛特林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只用一点点的伪装，就将话题单刀直入引向了核心点，逼迫他不得不给出答案。

神令剑识的语气平淡，没有埋怨，没有怒火，彷佛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这种时候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哀莫过于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听神令剑识嘲讽意味的玩笑话，或者听她骂自己两句，甚至是再打自己一拳....

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

唉，本来他是想要尽量避开这个问题的，所以才会一直在别的问题上东扯西扯。

或者说，他们刚才所有的玩笑话，都是在对这个话题的回避与围点打援。

即便是在洛特林德时候自我反省时，他也知道这句话也太过分了，就算是气话，也不能够这样说。

虽然大多数吵架的直接性目的就是把对方给气死。

“那个，识...”

他仔细斟酌着话语，对方也罕见地没有打岔，支着脑袋认真地听着。

“应该不会有什么，回答得你不满意，就分手之类的事情吧？”

洛特林德勉强开了个玩笑。

但对方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嗯，取决于洛林你的回答哦。如果不行的话，大概就要换下一次了。”

神令剑识脸色疲惫，深叹了一口气。

啊？什么叫做下一次...不对，对方居然默认了分手这种玩笑话吗？

洛特林德眉头微蹙，巫女小姐看来是动真格的了，他不得不把轻松的态度也给收了回去。

稍微思考了一会，他开口了。

“我一直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嗯，我知道，历史上有不少奴隶出身的伟人都是这样的。更何况你没有受承魔王血，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属于魔王。”神令剑识昂了昂脑袋，示意他继续，“也正因如此，你才会被称为最谨慎，最小心，最隐忍的魔王。”

哈哈...真是毫不留情啊。

这就是，与神令剑巫女站在对立面的滋味？

才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让他怀念过去那个让他头疼的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识小姐了。

思考了一下，洛特林德继续说道：

“我曾经看过一个作品...不能说是发人深省的作品，实际上争议的地方很多，但其中有有一个观点让我记忆犹新。”

“人心就像是刺猬，他们在冰冷的寒夜中驱求温暖，可刺猬不是人类，它们无法生火取暖，其他的生物又对他们敬而远之，唯一温暖的躯体...就是同类。”

洛特林德的右手伸入外套的内包，手指却只能碰到一本小册子。

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僵直了一番，洛特林德又想起这里不是他本来的世界，于是又将手掌讪讪地抽了出来。

多久像这样一般...彷佛讲述他人的事迹一样，吐露心事了呢？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揭自身伤疤的苦痛行为，即便是面对最亲密的人，也是未尝会进行的行动。

然而神令剑识没有放过他的这个小动作，狐疑地说：

“你想...拿烟卷？你后面染上抽烟了？”

后面？是在他说他魔王时期的事？也对，游戏里的角色没有抽烟的这个选项。

“缓解压力最便宜的事物之一了...又扯远了，所以，当寒夜中的刺猬们只剩下一个选项时，它们会做的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巫女小姐漂亮的眉头皱了皱，轻声说道：

“可是...如果他们靠得太近的话，岂不是会...”

洛特林德笑了，接下话头：

“是啊，为了温暖，他们的尖刺反而会戳伤彼此，造成痛苦与憎恨，又迫使刺猬们互相远离。”

“这和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嗯？洛特林德抬起头撇了对方一眼，巫女小姐分明早就听明白了，怎么还要他解释一遍。

两人之间的沉默维持了一两秒，他突然就想通了。

“首先，识，请允许我向你道个歉。”

“为了哪件事？”

“为了我自己的猜疑与傲慢。”洛特林德往竹原宅邸挥了挥手，“我必须承认，因为被那土匪的一句‘弑杀龙神的公主’唬住了，我胆怯了，即便知道当事人就在我的眼前，我也不敢上前询问。”

“于是，最终我选择从他人的渠道入手，选择去咨询竹原界人。”

洛特林德深深地低下了头。

“唉...怎么又是因为这个名字。”巫女小姐头疼似地捂住了额头。

“因为我也想要了解你。”

洛特林德坦然言道，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诶？”

第一次，他从神令剑识，乐园的最高大巫女眼中，看见了不知所措，甚至是惊慌的色彩。

如果是平日里的话，现在可是趁胜追击的好时机...可惜不是时候，洛特林德不由得感到遗憾了。

“嗯，这是我自己的愿望。”

洛特林德点点头，接着说到：

“正是因为无法把控距离，所以刺猬们会被彼此刺伤，会忽略彼此追求温暖的本性，而将此归咎于仇恨与厌恶。”

“因此，我才会对识...你说这么过分的话，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啊...那是...”

两人的视线接触了将近十秒钟，过去二人玩过这样的游戏，每一次都是洛特林德认输。

但这一次，他可以确定，获胜的会是自己。

果不其然，神令剑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情愿地移开了视线。

洛特林德知道，这便是胜券在握了。

“可是，如果无法依靠同类的温暖，刺猬们，又是如何生存到现在的呢？”

“无论付出了多少痛苦，无论流下了多少鲜血，刺猬们总会为了温暖，而不断地靠近彼此。”说到这，洛特林德想要握住对方的手，识的手往后缩了缩，似乎有些抗拒。

但她最终没有将洛特林德的手推开。

寒冬里的刺猬，终究无法拒绝同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