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平日里喧响的新街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大多数居民都陷入了睡眠中,还醒着的人则屏住呼吸隐藏在黑暗中,以不安的目光打量着同在黑暗中的一切。
每一个人都知道,动乱又要开始了。
飘渺里的历史就是血与火的历史,战争永远是历史舞台上的常客,这一轮二十年的和平在员峤,甚至是整个飘渺五国的历史上都弥足珍贵。
过去的幕府武士阶层天天都在互相攻伐,帝国佬的沙皇更是没一任和平掌政五年,以至于在飘渺里,“中风”这个词汇都成为了一个具有黑色幽默气息的词语。
这一轮二十年的和平已经足够漫长,已经足以让整整一代人忘记战争的模样。
但它终究还是迎来了终结。
来源不明的魔军正在蠢蠢欲动,街边小巷间隐约能听见前线将士败亡的传闻;而在员峤的军事中心,又在进行庞大的紧急军事调动,刀锋直指自己人的心窝。
人人都在叹息,同时疯狂囤积与生存息息相关的物资,以求能挺过下一轮乱世。
然而这一切,与洛特林德,还有他附近那些鬼鬼祟祟的魔法使们,都毫无关系。
此时萦绕在魔法使们头脑内的只有一个问题: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竹原宅邸外所有魔法使脑内共通的疑问。
而坐在院子里瑟瑟发抖地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成功将发热的脑袋冷却了下来,开始重新思考的洛特林德,也开始考虑起同一个问题:
“我这是在干什么?”
绘制完了魔法使压制术式的竹原爱沙,在一大堆眼睛的注视下明目张胆地找了一个自以为掩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打着哈欠,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她此时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真的停止袭扰了?外面的魔法使是在想些什么?”
一个猜疑三角链成功地连接在了一起,完美!
在帝国,人们往往将魔法使形容为“渴血的狼”。
与寻常人的印象不同,飘渺里的狼是一种极其狡诈的生物,面对强大的巨兽会一溜烟跑得影子都看不见,而看见弱小的猎物又会死死地咬住敌人的屁股不放。
魔法使是一群野兽,狼就是最适合他们的词汇。
但在不同的情况下,狡诈也可以解释为多疑。
看见“高危目标”突然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出来,每一个魔法使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更别提对方接下来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绘制反制魔法使用的阵地型术式,这种触发型魔法以纯净魔力源为目标指引,实力越强的魔法使,反而会被束缚得越严重。
而根据情报,这所谓的“高危个体”,正是前一阵子突然宣布退位,随后神秘失踪的七代魔王。
“这是什么意思?踩在刀尖上跳舞?在自己脚底下设置这种不长眼睛的法术,一旦开打,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他自己啊?”
“难道说,他想依靠肉搏,对抗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狂妄!狂徒!”
魔法使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但没有一个人对此发出了疑问。
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心底里发牢骚,但这样的话语绝不能流露到外面去。
魔法使这个阶层就是这么地扭曲奇怪,就算有些事情是人人都想知晓答案,但第一个提出来的人就是会被轻视,就是会被大家所嘲笑。
哪怕这个答案大家都想知道。
除非是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人出来解围,否则这种情况,绝不会有人来打破第一句沉默。
遗憾的是,在场执行任务的有两个中队,行动需要协调,两个中队的中队长却是平级关系。
好,那就谁也不说!
代号为猎豹的魔法使发出了冷笑。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耗,层层包围之下,敌人总不能插上双翅膀飞上天跑了,再有什么陷阱,交给后面的陆军马鹿就好。
等常规部队完成部署,对面再有什么隐藏的陷阱也轮不到他们魔法使去趟雷了。
魔法使们耐心地等待着。
可洛特林德是真的扛不住了。
原因有二:
其一,他真的很困,但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刺得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其二,他真的很冷,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大晚上的寒风依旧吹得他直打哆嗦,而他甚至没有一件多余的衣服用来保暖。
“作孽啊...为什么当初我要答应这份差事,他吗的没事干的学生想找死就任他们找死好了,关老子屁事!哎哟...冻死我了。”
洛特林德名副其实地戴上了痛苦面具。
于是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魔法使们跟全部嗝屁了似的,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洛特林德只要稍微动一下,立马就能感受到十几道视线扫过来。
没完没了了!
此时的他冷得都快不知道自己的手脚长在什么地方了,更要命的是还下起了雨。
“草!这样下去老子绝对要先死在这,什么狗屁反魔法使策略组,这不就是愚蠢的守株待兔吗!怪不得员峤佬以前会被帝国佬打得晕头转向!想出这种战术的人,老子一定要给他颁一个一吨重的大勋章!”
洛特林德暗骂一声,决定不管了,他现在就要回去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肯罢休。
可他刚一移动脚跟,就异变陡生。
“陛下!有人过来了,能观测到魔法使,上钩了!”
啊?守株待兔也能行的啊?
震惊的不止洛特林德一人。
同一时间,隐藏在黑暗中的魔法使部队也传来一阵怒骂。
“他妈的谁擅自出击了!是谁!这是哪个中队的混账!”
猎豹压低了声音低吼着,声音竟和猎豹颇有几分相似。
然而突然打破僵局的搅局者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在竹原宅邸大门前停下飞行,解开雨衣抖了抖,狐疑地打量着门扉。
“应该是这里吧?”
来访者自言自语道。
“嗯,应该是这里。”
没人回答她,所以她从容地回答了自己。
然后,她轻轻敲了敲门。
“哈罗?有人在吗?是竹原先生家吧?很抱歉大半夜地来访,但事态紧急,我想找一个...不对,我想找两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