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妻？”

洛特林德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正面就撞上了竹原爱沙疑惑的目光。

未婚妻...何时来的？

洛特林德的额头冒出冷汗，任他绞尽脑汁，任他搜遍记忆的每一个旮旯角，他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是能够与“爱丽丝”所匹配的存在。

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除了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以外，他的世界...根本就没有“爱丽丝”的存在。

洛特林德突然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这恐惧仿若深海，当你刚刚坠入水中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只是欣赏水中漫步的绚烂景色...而等你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是一叶扁舟，深陷其中，无处可逃。

脚下的深海，仿佛生长出无数只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他，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无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他刚刚放松下来，刚刚解决了难题，刚刚获得了了一点安全感之后，危险又如青蛇攀上了他的脖颈，舔舐着他的耳垂，嘶哑地告诉着他：

你从来没有真正逃开过。

你永远都在我们的手心。

你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呼...嗬...唔...”

洛特林德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幻觉，亦或者仅仅是自身压力状况下出现的精神问题。

那双眼睛...究竟是谁的眼睛？

洛特林德猛地回头，背后空无一物。

但是他依旧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监视着，他们无处不在，他们永远存在，即使相隔了两个世界，即使间隔了上万公里，他们的眼睛，依然...

“陛下？您怎么了？”

“...嗯？”

针刺般的监视感突然消失了，草木不再言语，墙上的眼睛也隐去踪迹，春风拂过，只有浸湿的衬衫提醒着他刚才的恐怖。

洛特林德想起了黎明时分，解决掉魔法使中队时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仿佛灵魂出窍，游离于躯壳之外。

啧...看来跨越两个世界的举动，果然不会没有留下任何副作用啊。

刚才的感觉和待在神令剑巫女身旁时而能听见的呓语很相似...但又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莫非他早就已经疯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心理医生啊...说不定我真该去看看...”

洛特林德自顾自地摇头苦笑。

当然...他的这些动作，看在竹原爱沙的眼里...就很可能会被解读出其他意思了。

“那个，陛下...”

竹原爱沙壮着胆子走到了洛特林德的面前，试着打量了一番他的动作。

没有反应，倒不如说洛特林德根本就没有发现竹原爱沙走了过来。

“您...该不是想要退婚吧？”

“嗯...啊？？啥？？？”

洛特林德错愕地抬起了头。

“因为嘛，之前就听你说过...您决定与王女订婚其实是一件很亏本的事情，因为前魔王的女儿这个身份实际上带来不了什么增量的政治与经济资本，对于统一魔界的大业来说有害而无利...”

“您还说，要不是考虑到爱丽丝是陪同您一起走完整个大业的重要伙伴，您一定会找一些实力更强大，在魔界地位更根深蒂固，在封地中拥有更高话语权的家族联姻。”

“虽然陛下您和那些大家族大部落的公主小姐不一定是真心相爱的，但你却可以借此维系强大的政治共同利益体纽带，在危险的时候可以通过外戚的军队和武力击败敌人，这才是对魔界一统霸业最有帮助的选择。”

这特么都啥跟啥啊？

洛特林德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额头，虽然“过去的自己”好像说得还挺有一套道理的。

“但这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洛特林德忍不住评论道。

竹原爱沙疑惑地偏了偏头，听洛特林德这语气，好像是在评论与自己无关的人似的。

“对呀对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爱丽丝殿下虽然势单力薄，但陛下您自己也是说，爱丽丝是陪同您一路走过来的好女人，于情于理也应该好好补偿人家才对吧！”

从一开始就在？不对，既然都是王女了，怎么又势单力薄了？

洛特林德一阵头痛，不行...还是找不到任何有关爱丽丝的记忆，不管是他的份还是属于“七代魔王”的份。

好诡异...简直就像世界上存在一个唯独对他隐形了的幽灵人一般。

“但是陛下您突然一声不吭地就跑到人类界来了，还跟其他的女孩子这么亲近的样子，要是王女知道了一定会...啊。”

竹原爱沙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将手上的食物飞快地放下，一脸严肃地站在了洛特林德背后。

又怎么了？洛特林德回头瞟了一眼，原来是白雨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来女孩子间的悄悄话已经说完了。

“怎么样？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说实话，之前我给你讲的那些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真话，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选择性遮掩了部分事实的真话，而且你对我来说也是不可信的，稍微隐瞒一下欺骗一点也没什么的对吧？”

洛特林德轻咳一声，收拾掉眉目间的愁绪，换回了对付白雨浔时专用的魔王姿态。

“真是无法想象...识酱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混蛋...”

白雨浔还没消气地瞪了他一眼，洛特林德耸耸肩，不过背后的竹原家小女孩帮他把视线给瞪了回去。

干得好小姑娘。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吗...

“这话恕我不敢苟同，神令剑识可是比我恶劣许多了啊。”洛特林德看着魔法使落座，“所以？你现在有想好要干什么吗？军团现在应该还在紧锣密鼓地部署，想逃的话还来得及。”

“魔王都坐在这里，我不留下来监视怎么行！”白雨浔又不知道从哪捞来些责任担在自己肩上了，“哼，而且又用不着你，常备军团是一具庞然大物，笨重得连脚下的伤口都要一整天时间来反应，这样的巨兽三天内可迈不齐四肢，只要等到识酱回来...”

“喂，魔法使。”

洛特林德突然严肃地坐正，吓得魔法使一激灵，也下意识地正襟危坐了起来。

“如果你总是喜欢在假设中提前设定敌人会如何行动，并以此为基础制定你的计划。那么终有一日，你会连同着跟随你的人，全部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呃...”

白雨浔差点就又开始反思自己错在哪了。

但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愣了整整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回旋镖了...

“...洛特林德！！！！”

少女愤怒的高音再次响起，竹原宅邸的午后，似乎也将在闹腾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