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
严格说来,这间屋子应该叫做小泽武雄少将的办公室,毕竟这里是封魔奉行,不是陆院。但不管是他的同僚还是他的学生,总是习惯将属于他的房间称为校长室。
一进入这种较为私密的空间,渡边飞鸟也没再顾着什么学院派军官的仪表威严之类的狗屁,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毫不礼让地就坐到了接待宾客用的沙发上,手中攥着烟斗,也不点烟,彷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泽武雄摇了摇头,凌空打个响指,烟斗中毫无征兆地冒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烟。
渡边飞鸟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这才美美地吸上了一口烟。
将全员峤最强大的魔法使之一当作打火石来使用,除了渡边飞鸟,剩下的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做了。
“嚯!武雄,还是你这里的烟带劲。哈哈,怪不得当时的同期挤破了头都要留在城里面。是了,待在城里总比我们这些留在荒野喂蚊子能捞到更多油水啊。”
“注意你的言行,渡边少将,封魔奉行的工作室不是你家的后院,要是让访客看见了共和国的少将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是主动请调到野战兵团里去的吧?原因是你这样的人,只有在战火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对吧?神令剑巫女膝下最忠诚的猎狗。”
“哈哈哈哈,这才几年不见,武雄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让我寒心了。”
小泽武雄冷漠地将渡边飞鸟抢走的烟盒整个拿了回来,重新放在了办公桌上,顺带将被这野蛮人撞得东倒西歪的桌面装饰物一样接一样地收拾好。
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副被精心装裱的画像。
这副画像是校长室内最神秘的物品,它总是被放在背对访客的位置,留下一个充斥着繁复花纹,令人遐想联翩的背影,似乎那画中人的样貌只能呈现给小泽武雄一个人独自观摩。
对于严肃的校长来说,这样与其风格格格不入的传闻自然会很具吸引力与传播力,他的同僚与学生们总是乐此不疲地猜测画中人的真身。
有人说,那是小泽武雄早逝的妻子;也有人说,那里面是小泽武雄辜负了的青梅竹马;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那上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副空白的画,为的就是营造小泽武雄这个老混蛋高深莫测的形象。
而小泽武雄每次下班都要带走这副画像,从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偷窥,更是加重了流言的泛滥。
然而他人不知,渡边飞鸟又怎会不知那画像的真面目了?
“嘿,武雄老弟,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啊?这么多年了,她在你心中还是那抹不可替代的白月光吗?啧啧啧!听老哥我的一句劝,你退休后赶紧借题发挥写一本自传,绝对会有无数纯情少女为你的浪漫故事落泪哩!说不定你还能借此机会老来得子!哈哈哈哈哈哈!”
渡边飞鸟莽莽撞撞地从小泽武雄的手中夺走了珍贵的画像,上面只有一个褪了色的朴素女孩,兴致冲冲的谣言传播者们要是目睹了真相,一定都会感到失望的吧。
但这失望只会持续不到一秒,待他们识出了画中人的真面目,失望就会扭曲为震惊,乃至恐惧。
画中人,正是先代神令剑巫女。
与渡边飞鸟的预想中相反,小泽武雄丝毫没有愤怒,反而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疲惫地倒在了椅背上。
“我说啊,武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走不出来吗?”渡边少将怪笑一声,“是啊是啊,多么凄惨的爱情故事,人爱着神,神却普渡众生,他们之间看似双向箭头,实则擦肩而过,可望而不可及...噢噢,我这样的钢铁老男人都要为此流泪了。”
渡边少将装模做样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当然,是瞎了的那只。
“别装了,渡边。”小泽武雄将画像取回,摆正,“需要我提醒你吗?还在陆院的时候,是谁亲自写了一封三千多字的表白书,并在先代的课上堂而皇之地大声全部念了出来?别让我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切...”渡边飞鸟不爽地摆了摆手,“那是年轻人特有的初恋,不算数!”
“我爱的是神令剑巫女吗?我爱的是共和!只是那个时候,共和的概念与先代神令剑巫女恰好重合在了一起而已!”
“再说了,陆院是什么个情况,你这个当了这么多年校长的混蛋能不知道吗?男人,男人!全都是散发着荷尔蒙臭气的男人,三年的时间下来——现在的小朋友好像是七年了——你就算逮着一只吸你血的母蚊子也怎么看是怎么眉清目秀了!”
“你想想看,我们那时候刚打完仗,浑身上下的火无处泄,而你们这群办校的混蛋就喜欢往共和的理念里塞一些帝国清教徒的私货进来!整个陆院,咱们能见到的女人只有膀大腰圆的洗衣娘,还有就是明明一拳能打死十个陆院小崽子,却偏偏打饭时手抖个不行的食堂老婆子!”
渡边飞鸟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只剩下他的光头依旧如电灯泡似地顽强宣示自己的存在。
他说的话怎么听怎么是在抱怨,可不光是他,就连小泽武雄的嘴角都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中年老男人们最喜欢的时光,对过往记忆的追溯。
那种吃苦也像享乐的岁月,便是他们最珍贵的记忆了。
“可这时候,先代神令剑巫女却来了,她明明可以躲在神社里享清闲,却偏偏要为了我们这帮老大粗劳累再劳累一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时间。”
“小伙子们见识过先代战场上的英姿,但没想到课堂上的她还有着大和抚子的一面...
“噢,你应该是最了解的吧,武雄,先代身上可是同时带有少女的柔弱和母亲的温柔,恰好命中了每一个男人心中最柔软的两片好球区...他妈的,这叫陆院那些纯情小男孩怎能抵挡了!”
说到这,渡边飞鸟竟是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冲着书柜就是一阵比划,像是将大块头书柜当作了自己假想中的敌人,仅剩的那只独眼也活力四射。
“要我说,倘若真的有人会对先代没有感觉,那人一定是个在那方面无能的家伙!得好好把他拖到那群变态魔法使那里去,让他们检查检查这混蛋究竟还能不能被称作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