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的气温并不是很高,由于李明达气疾是个长远的病,所以还要保持殿内通风。
饶是李象这火力旺的小伙子,在殿内坐了一会儿都觉得冷。
回到东宫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拿出之前在朔州时绘制的图纸,让人去打制几套炉子,还有暖气片。
刚把一切安排妥当,李承乾便带着李泰和李治从太极殿走了回来。
是的,没乘肩舆,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实际是为了身后呼哧带喘的李泰。
李承乾现在又不瘸腿,走两步也没什么问题,再加他本身就体力不错,所以在路走出了一个虎虎生风。
眼看着李泰还在喘,李承乾指着李泰对太子妃说道:“这个青雀就是逊啦,才跑了几步就累成这样。”
“我……呼呼……怀疑你是……故意的……哈哈……”李泰扶着李治,在李承乾的身后喘着粗气。
李治把头别了过去,脸明显在憋着笑。
“我这是为你的身体好,你看伱现在都能从太极殿走到东宫了,前段时间你走到两仪殿都费劲!”李承乾翻翻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
说到这儿,李泰就有点头。
他丈人的,你特么拿监国太子的势头压着我,让我天天陪你暴走,现在还说你是为了我好?
至于为什么在心里骂李承乾的丈人……那是因为李承乾的亲属就老丈人苏亶和李泰没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李承乾确实是为了李泰好,固然有点想折腾他的心思在里头,可实际也是为了他的身体在着想。
“象儿这是在弄什么?”李承乾眼尖,看到工匠们急匆匆地出去,问苏意道。
苏意抿嘴笑道:“妾也不知。”
“啧。”李承乾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李厥说道:“去,把你大兄叫出来。”
李厥屁颠屁颠地溜了,不一会儿将李象带了出来。
“阿娘。”李象先是给苏意行礼,然后和李承乾三人见礼:“阿……”
这个耶字还没说完,便被李承乾拽住了胳膊。
“这么多礼干什么,都是自家人,走,陪我和你的两位叔叔踢球去。”
李象本来想问一句你不是不喜欢足球吗,但是看他爹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四人站在丽正殿前宽阔的大平台,李承乾笑着对李象说道:“象儿,把球踢给我。”
李象伸出一脚,精准地将球踢到了李承乾的脚下。
“哟,象儿,脚法不赖嘛。”李承乾眼前一亮。
“阿耶谬赞了。”李象谦虚地说道。
“看我的!”李承乾笑呵呵地飞起一脚,冲着李泰的身侧踢去。
那球飞得很高,李泰明显就是够不到,他只能转过身去追。
李承乾手搭在额头,搭着凉棚,看向奔跑追球的李泰,神情怡然自得。
看他那样子,很难想象他不是故意的,至少李象这个亲儿子都不信。
四人在立政殿中笑闹,在高句丽中,同样也在暗流涌动。
按照原定计划,渊盖苏文和高建武彼此都在互相拉扯,都想找一个由头,顺顺利利地把对方除掉。
毕竟一方是国王,另一方是高句丽最大的权臣,无论哪一方都是树大根深。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只怕是后患无穷。
俩人一直拉扯到了十二月,眼看着李世民都已经班师了,他们俩还在拉扯。
只是朔州距离平壤过于遥远,他们收到的一条消息,还是回纥在抢掠薛延陀。
渊盖苏文给高建武写一封奏疏,大意就是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阅兵仪式,想要在出征之前,请王和诸位大臣一起,参与阅兵仪式。
王宫之中,收到奏疏的高建武眉头紧皱。
“渊盖苏文了一封奏疏,想要邀请咱们一同前去参加他举办的阅兵仪式,诸卿以为如何?”
他的儿子、高句丽王太子高恒权劝说高建武道:“父王,这明显是计谋,想要趁着大唐休兵期间,将父王和众位大臣聚在一起,把咱们给一窝端掉!”
“是啊,王!”下面的臣子也在劝说高建武,“渊盖苏文明显是狼子野心,想要让咱们落入他的手中,随意拿捏!”
高建武颔首,他当然也觉得事情过于奇怪。
怎么他刚动了杀机,渊盖苏文那边就在邀请他去参加阅兵?
难不成……属下出了内奸?
抑或是说,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高建武思索半天,好在是现如今他还掌控着王城的军队,至少是不惧怕渊盖苏文狗急跳墙的。
“只是渊盖苏文既然邀请我等一同前去,若是不去,恐惹天下人耻笑啊。”又有人皱眉说道:“按理来说,出兵之前,身为王国臣子,我等自然应当前去参与阅兵,若是不去,不正是落人口实?”
众人一听,也是有道理,这样一来,渊盖苏文那个口无遮拦的王八蛋指不定怎么编排他们呢。
万一编造出一个“忠臣被人猜忌”的由头,搞风搞雨可就不好了。
“既如此,王为何不给渊盖苏文修书一封,以征讨新罗之前须名正言顺,王想要加封他为大对卢,看他敢不敢来王宫接受封赏呢?”下面忽然有人出主意道:“若是渊盖苏文不敢前来,那王便可以他心怀谋逆,将其拿下若是他敢来,那便可以将他擒获,而后给他定下一个罪名。”
这个建议一出,王宫之内的众人纷纷称妙。
“此计甚好!”高建武立刻采纳了这个建议。
不多时,高建武立刻草拟好诏书,让人前去渊盖苏文的府宣诏。
见皮球被踢了回来,渊盖苏文被气笑了。
这办法是谁想的?也太无耻了吧?
他想引蛇出洞,结果特么对方想要请君入瓮。
什么叫双向奔赴啊……
但若是强行冲击王宫,还不一定能迅速拿下,毕竟国王高建武的手中,还掌握着第四、第七、第八和第九卫。
其中第九卫最为精锐,算是历代高句丽王的亲卫部队。
“如今王不中计策,如之奈何?”渊盖苏文叹气道。
“只能用强了!”长子渊男生沉声说道:“与其坐失良机,不如主动出击,让第一卫出动吧!”
“是啊,父亲!”次子渊男建也在劝着渊盖苏文:“凭借着咱们精锐的第一卫,一定能够攻下王宫!就趁着现在王宫刚刚宣诏,还来不及做准备,一举攻入王宫!”
“不。”渊盖苏文环视一周,对他们说道:“我现在便回复王,于明日出征,征讨新罗,无暇去宫中复命,待到擒获新罗女王金胜曼,再亲自入宫,献与王前!”
“父亲,您真要出征?”三子渊男产愣头愣脑地问道。
渊盖苏文一脚踹在他的肩膀,骂道:“蠢蛋!王还没信,怎么你先信了!你这崽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卫士把你送进宫中当人质……嗯?”
说到这儿,渊盖苏文忽然顿住。
有时候顿悟就在这一瞬间。
“对啊,为何不将你送入宫中,当做人质呢?”渊盖苏文一下就来了主意,这样还能麻痹大王。
“不是,父亲,正常来说都应该送长子为质,哪有送幼子的……”渊男产还待分辨,却不想被渊盖苏文一巴掌糊在头。
“放你娘的屁!都是幼子为质,你就不要推脱了,赶紧带我的书信,和使者一起进宫!”渊盖苏文立刻挥笔写下一封情真意切的奏疏,递给渊男产。
渊男产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爹心下已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他家输了,高建武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若是进宫的话,尚且可以有一线生机。
“好,我去!”渊男产咬着牙说道,哪怕是不情愿,也比被他爹真正放弃要好。
现在为了这个家搏一搏,兴许活着回来之后还能被爹赏识。
“这才是为父的好儿子!”渊盖苏文满意地说道。
渊男产无可奈何地拿着那封书信,跟着使者一同入宫。
传诏的使者没头没脑地看着垂头丧脑的渊男产,不知道这渊家三公子跟他一起回去做什么。
“父亲怕出征在外,大王不放心,所以便遣我为质。”渊男产唉声叹气地说道。
使者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西部大人真不愧是我高句丽大大的忠臣!”
嗯,的确是他妈忠臣。
一路随着使者进宫,渊男产都在垂头丧脑。
使者也只当是渊男产无法跟着西部大人一起建功立业而感到悲伤,心中还感慨着渊家一门忠烈。
无他,无论是高建武算计渊盖苏文的事儿,抑或是怀疑渊盖苏文心怀不轨的事儿,都没有让这使者知道。
高建武在得知渊盖苏文送渊男产进宫做质子的时候,也是被骇了一跳。
难不成……渊盖苏文真是我国大大的忠臣?
不可能啊!
带着疑问,他看向渊男产道:“渊卿,你父亲是寡人的忠臣,更为寡人所倚重,寡人对他很是信赖。”
这话说着别说渊男产了,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场面话总归是要说的。
“臣父也经常和臣提起,说大王对他有重恩,一定要报效大王,臣其实也是不愿进宫,本想着和父亲一同征讨新罗,为国家建功立业。只是臣父说,还是要让臣进宫,也好让王安心,这是做臣子的应尽之责。”
“好,渊卿满门忠臣,寡人之心甚慰。”高建武一脸欣慰地说道。
勉励渊男产几句之后,高建武便让他退下,让人给他带出宫,安排一个单独的住处。
送走渊男产后,高建武还在琢磨。
既然渊盖苏文这么有诚意,那自己不表示表示也不行。
明天去给渊盖苏文践行,他肯定是不能去的,毕竟他这个国王不能轻易到别人的掌控之下。
“寡人看,这渊盖苏文也算是有诚意,”高建武沉吟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众卿便去给他践行吧,毕竟他的态度也做出来了,寡人不给出回应也不好。”注1
“尔等放心,有寡人在王宫坐镇,他定不会把你们如何。”
群臣转念一想,也的确是如此。
就算他渊盖苏文再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也不会把他们如何。
高句丽是世家政治,就算城头变幻大王旗,总归也是需要他们来治国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众臣也没有表示反对。
第二天,渊盖苏文按照原定计划,把各部的兵力都召集在城南,做出样子准备“出征新罗”。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实际士兵们也不知道被召集起来要做什么,知道渊盖苏文要干什么的,只有中下级军官。
高句丽群臣来到平壤城南的时候,渊盖苏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出发。
渊盖苏文正站在土台之,手中擎着礼仪用的长剑,昂着头看着姗姗来迟的群臣。
为首的大室隆德带着群臣,心下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来到渊盖苏文筑起的土台前方,躬身向渊盖苏文行礼道:“下官等来迟,还望西部大人恕罪。”
“恕罪?”
没有想象中的和颜悦色,渊盖苏文面浮起愤怒之色。
“军法官何在!”
“属下在!”军法官立刻出列。
“本将问你,贻误军机,该当何罪!”渊盖苏文手握在剑柄,大声问道。
“按律当斩!”军法官大声回答道。
“来人!将这些贻误军机之人,尽数处斩!”渊盖苏文指着大室隆德等人,怒声说道。
直到这时,大室隆德和高句丽群臣才知道不妙,眼见着四周兵勇围了来,他知道难以走脱,便指着渊盖苏文怒骂道:“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将来必定死于刀剑……”
话音未落,一柄利剑已然贯穿他的胸膛。
大室隆德嘴中吐着血沫子,嘴巴一张一合,还在怒目骂着渊盖苏文这个乱臣贼子。
四周,同僚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渊盖苏文的爪牙,正在对高句丽尚且忠诚于王的臣子展开无情的屠杀。
渊盖苏文抽出长剑,冷哼一声翻身马。
此时,前来参与校阅的大臣,已是尽数被他的手下屠杀。
他看向自己所部兵马,尚且沾染着鲜血的长剑向着城内用力一挥。
“敌在王宫中!”
三更送到,高句丽除了质子是我编的,其他都是历史事件,本就这样离谱……
其实运动会我也不想略过,但已经有人骂水了,所以不敢多写只能跳过
注1: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九列传第一百四十九:十六年,西部大人盖苏文摄职有犯,诸大臣与建武议欲诛之。事泄,苏文乃悉召部兵,云将校阅,并盛陈酒馔于城南,诸大臣皆来临视。苏文勒兵尽杀之,死者百余人。焚仓库,因驰入王宫,杀建武,立建武弟大阳子藏为王。自立为莫离支,犹中国兵部尚书兼中书令职也,自是专国政。
不是我给高建武和群臣降智,实在是他们的确就是这个智商,要不是给加一个质子情节,可能更他妈降智……
根据真实史料改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