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之后,李象的第一件事,是去立政殿找李世民。
自从在立政殿当中装了暖气,老李就有些怠惰了。
这么暖的屋子,跑出去受冻做什么?
但总归是要去两仪殿主持议政的,议政的时候老李像个座山雕似的往那一坐,满脸写着好冷。
李象走入立政殿,抖抖身的雪花。
“郡王。”绿萝立刻前,帮他拂拭身的雪,又帮他脱下大氅,放在暖气边挂好。
李象顺手从盘子里抓过一只柑橘,一边剥一边往屋内走去。
李世民住的房间和李明达不是一个,李明达的房间是左边第一间,而李世民则是左边第三间。
“阿翁,您这是什么姿势?”进入侧殿之后,李象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老李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葛优瘫,躺在案几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世民转动眼球,见是李象,便笑着说道:“原来是象儿回来了,快过来坐下。”
李象走过去,学着李世民的姿势躺了下去……
诶,的确是挺舒服。
正所谓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喏,阿翁,这是从老师府带来的。”李象将那几卷回忆录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回忆录,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老师写的回忆录,主要记录了他从武德九年到现在贞观十六年的回忆。”李象回答道。
李世民立刻坐直身体,目露精光地看了一眼李象,低头开始翻阅魏征的回忆录。
半晌后,李世民将那回忆录放在桌子。
“怎么,阿翁还以为老师要沽名钓誉,所以才写这么一个回忆录?”李象试探着问道。
李世民傲娇地哼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我必不疑玄成!”
“只是这魏玄成为何也学会了那种……啧,你瞧瞧这儿,当初闷死那只鹰,我可真是怕他絮叨我两句,这老家伙竟然说什么,说朕是出于对臣子的礼遇,这魏玄成怎地如此妩媚了?”
李象想了一下魏征那张老脸妩媚的样子,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我说您能不能换个形容词?又是说魏征妩媚,又是说褚遂良小鸟依人的……
真的毁词语啊!
老李吐槽归吐槽,但是面的神情却是逐渐和颜悦色起来。
“玄成将这书稿递给你,是让你给我的?”
“啊对。”李象点头回答道。
李世民明知故问道:“为何?”
“老师担心其中的某些事情会泄露朝廷机密,所以让我交给阿翁审查一番。”李象笑着说道。
这种理由挺不错的,既能照顾李世民的面子,还能给他一个交代。
“唔,玄成老成谋国,朕当然不会怀疑他。”李世民唔了一声,又翻看了两页说道:“但本着对朝廷负责,朕也的确应当看一看。”
李世民倒不是怀疑魏征泄密,只是想看看老魏在后面是怎么夸他的。
前面都这么夸了,那后面又怎么得了?
哎,这个玄成啊,真的是……
真不愧是朕倚重的重臣,朕的太子太师啊!
老李喜滋滋地往后看,果然魏征在某些地方都给他尽可能地美化了,并且还能说得过去。
魏征这个直臣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是李世民自己说,那必然不会有人信,或许有人会看在他是皇帝的面子说啊对对对,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一样了。
参见某个亲自下场对线,写出大义觉迷录的二逼。
但这话是魏征说的,他可是直臣,怎么可能做这种没节操的事情呢?
思想钢印是很严重的,除非是坚定不移的李世民黑子,不然的话一般都会下意识相信魏征所说的话语。
看到李世民那越看越欣喜的样子,李象也替魏征高兴。
历史,在魏征死后,发生了好多场风波。
第一是魏征备份了自己前后的谏辞,拿给史官褚遂良看。第二则是,太子李承乾谋反案发生,侯君集参与谋反,被处死中书侍郎杜正伦受牵连被远贬。
魏征曾经向李世民推荐二人,说他们有宰相之才,李世民也是气糊涂了,觉得他们结党营私,于是便下令推倒了魏征的功德碑,甚至还取消了衡山公主和魏叔玉的婚约。
这事儿倒是不能说李世民错了,也不能说魏征有问题,只能说事情都赶到了一起。
现在魏征没了那种问题,李承乾又不会谋反,所以这事儿必然不会发生。
当然也有人因为某些网文或是地摊文学营销号的误导,认为李世民把魏征的墓都给刨了,这个就……真的别信了,李世民还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
李象高兴,则是因为一来保全了老师的身后事,二来也是保全了阿翁的名声。
除了因为皇位的原因,李象也真是越来越喜欢老李了。
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偶像效应,更多的则是因为李世民对自己的宠溺。
就算是块石头,捂在怀里也得捂热了不是?
李象正在那高兴呢,忽然看到李世民的脸色拉了下来。
还没等李象问呢,便看李世民又乐了起来。
“这……这玄成怎么能这样写青雀?当真是……不做人啊……”
说到这儿,李世民没忍住,乐出了声,趴在案几捶着桌子。
“怎么了?阿翁?”李象抻着头,好奇地看向李世民手中的书稿。
“他写了什么伱没看?”李世民抬头,看李象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他是真的好奇。
“我哪有时间看,拿到手稿直接过来找您了啊。”李象挠着头说道。
李世民颔首,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到笑意平息一些后,他把书稿递给李象。
“喏,就是这一段,看看你的好老师,是怎么评价你二叔的!”
李象低头一看
“比起原则,魏王更重声名,若有风声不对,必蹑足而逃。”
他甚至还念了出来。
李世民听了这话,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这老匹夫!怎么能这么说我儿子!”
“确实,要不……把这段删了?”李象其实不太想删,毕竟这可是醋,老魏和他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这盘子饺子……
李世民沉吟半晌,正色说道:“算了,既然是玄成的心血,删了也多有不好。”
说归说,最近脱去滤镜的老李,当然也知道之前李泰和李承乾之间的争斗有多么激烈。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人家魏征说的也没毛病,删了作甚?
“可是二叔那边……”李象虚头巴脑地问道。
“你二叔那边不需要担心,反正魏征这老匹夫也没说错话。”李世民哼了一声,他怀疑这是大孙子和魏征串通好的,可惜他没有证据。
李象也想在后面加一句“他提升了皇子的平均体重,却降低了平均健康”,但是一想二叔最近对自己这么好,想了想还是算了。
可想来想去,却总觉得应该刺激一下二叔减肥的动力。
于是便和李世民说道:“阿翁,其实……孙儿见二叔最近对于减肥并不热衷,体重也没怎么降下,刚才想到一个好办法,或许可以刺激一下二叔。”
“哦?是什么办法?”李世民眼前一亮。
对于孩子们的健康问题,老李可真是再心不过了。
李象指着那句话说道:“其实可以在后面加一句话,只是……怕阿翁揍我。”
“朕赦你无罪,说吧。”李世民大度地摆摆手。
“呃,就加一句他提高了皇子的平均体重,却降低了平均健康。”李象的语气有些猥琐,有些欠揍。
李世民一想,又笑出了声。
“阿耶,象儿,你们在做什么?”听到笑声的李明达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世民指着李象,大声笑道:“兕子你快来,你是不知道你这位好大侄到底有多坏!”
“耶耶就会污蔑象儿,象儿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李明达不依地说道。
“好好好……”李世民立刻投降,小棉袄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李明达走了过去,李象把那卷书稿递给李明达,又说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咕唧……”李明达咕唧一笑,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对不起她的胖二哥,忍了又忍,伸出粉拳凿了李象一下。
“你这小坏蛋……哼。”李明达眉眼弯弯地看着李象,话语虽然有些嗔怪,但表情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甚至还很支持李象去这么做。
李世民早就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半晌后他擦擦眼泪说道:“好,就这样定了,朕看最近青雀如此懈怠,必须好好激励他一下,免得他还是那样胖下去!”
“阿翁圣明。”李象叉着手,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手稿,兕子你去誊抄一段,晚些时间朕传书给青雀。”李世民笑着说道,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算了,还是朕将青雀召入宫中,让他好好看一看吧。”
“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现在的身量是应该减肥了!”
李象也乐,剥开橘子分成三份儿,李世民一份,李明达一份,自己留有一份。
橘子很甜,与之前吃过的酸橘子完全不同。
“对了阿翁,这次其实还有一点别的事情。”李象说道:“比较急迫。”
“你说。”李世民说道。
李象便将之前在魏征家里聊起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吟游诗人”、“宣传员”还有连环画的事儿,都仔仔细细地给李世民讲述了一遍。
李世民越听,面色越严肃,听到最后,李世民深深点头。
“这是你想的,还是玄成想的?”
“都有吧,其实一半一半。”李象挠着头,分润了一点功劳给老师。
李世民冲他笑笑:“哼哼……”
实际他也看出来了李象给老师让点人情的意思,但也没有点破。
“让寒门子弟,去充当宣传员,给草原的孩子们讲述连环画,的确是一件好事。”李世民颔首道:“还有你说的,让人分为几人一组,前往各国讲述我汉家儿郎的英雄事迹,这个提议也很好,朕觉得很不错嘛。”
“就这样定了,在外三年,回来授予从八品下五年的话,回来授予正八品。”李世民对于这个提议简直满意极了:“这对于寒门子弟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嘛。”
“以前的寒门子弟,只能通过投行卷来博得达官贵人的赏识,或者给人做门客,比如马宾王。”李世民感慨地说道:“若是参加科举,又没法和世家子弟们竞争,这就造成了寒门子弟报国无门。”
李世民所说的马宾王,指的是马周。
马周幼年失去父母,家境贫寒却爱学习,尤其精通诗经左传。后来来到长安,住在中郎将常何家里当门客。
后来老李令百官书谈论朝政得失,常何因是武官不涉猎经学,马周就替常何撰写奏章陈述有利于国家的二十多条建议,叫他奏,条条都合了老李的心意,询问常何之下,才得知了马周这么一个人才。
若不是通过常何,马周想要入李世民的眼……简直难如登天。
“现在你给了他们一条出路,这怎能不让他们趋之若鹜?”李世民又说道:“并且依我看,在外无论是跟随商队,或者是和几个人单独出去讲述,都不失为一个去历练的机会,这样也可以有效避免为官之后何不食肉糜的情况,好,好,很好!”
李明达也接着说道:“更何况象儿提出的这个年限授官的规矩,更是让他们会尽心竭力地将任务办好。”
李世民深深颔首,正当他想确认下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王德的声音。
“大家,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一般都是大事儿。
李世民立刻让人进来,王德走进来后,将加急文书呈给李世民。
将文书拆开,他低头一看,便怒气冲冲地将文书拍在桌子。
“盖苏文狼子野心,怎敢弑君!朕定要兵发高句丽,吊民伐罪,征讨叛逆!”
三更送到,已然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