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院内,到了临水亭下,
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高务观和徐琨,已经是满头雾水。
在确定今晚不只是他们两人时,高务观和徐琨两人,各自心中就有了无数的猜测。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
来的人,竟然都是在朝为官的人。
甚至于高务观和徐琨,在这些人里,还看到了不少和他们两家有着深厚关系的官员。
默默的,两人转头看向了坐在临水岸边,始终面带笑容的严绍庭。
今天这位的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的?
“下官见过严侍读。”
“见过严侍读。”
“今日严侍读设宴,在下先行谢过。”
“……”
而受邀前来的官员们,已经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抱拳感谢。
随后。
也不用严绍庭这位主客,或是一旁伺候的徐渭安排,这些前来的官员们,便已经自行按照官阶和事权高低,自己找着位子就座。
这都是官场老人必备的技能,不需要特意安排。
等到所有人都就座之后。
徐琨终于是有些等不及了,看向严绍庭,脸露出好奇。
“严世兄,不知今晚这芳春楼的局,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高务观亦是不甘落后,沉声道:“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严世兄的事,我高某人定然是全力相助,绝不叫严世兄难办!”
说完之后。
两人在离着严绍庭最近的位子,相对而坐的高务观,冲着对面的徐琨挑了一眼。
论爹的地位。
我高务观的爹,比不了你徐琨的爹。
但论说话。
你这个次辅儿子,比不了我这个内阁辅臣儿子。
徐琨直接无视了高务观的眼神挑衅。
他高务观有甚了不得的?
就算是高拱一路太平,想要坐内阁首辅的位子,也得等我徐琨的父亲,大明朝的徐阁老日后从首辅的位子下来,才能轮到你高务观的爹坐到那个位子!
会说话有什么用?
在座哪一个不会说话了?
伱爹就是不如我爹!
徐琨最后,终究还是回了高务观一个同样充满嘲讽的眼神。
在高务观和徐琨两人,暗中通过眼神争锋相对的时候。
严绍庭则是手指叩了叩桌面。
他轻咳一声,面含笑道:“今日请了诸位过来,实则是因为本官受西苑训话,陛下让吕公公转告了一两句话,方才不得不请了诸位过来,将陛下的意思,摊开了说与诸位。”
自己虽然是待在昌平,但道长那边确实是让吕芳带了几句话。
道长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他的爱卿严润物,能继续在朝廷里担起差事来,将军需的官缺,尽早拿出一个可行的名单,填补官缺,下下继续当差做事。
而在场众人一听,这里面竟然还有皇帝的事。
纷纷坐直了身子,探目看向严绍庭。
“我等恭听严侍读训示。”
严绍庭挥挥手,开口道:“其实呢,也是大家最近关心的事情。西苑的意思,朝中涉及军需的官缺,还是要尽早有一个名单递去,内阁和吏部点头同意,再送到西苑圣阅,若各方皆无异议,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
果然是军需的事情!
在场响起一片窃议。
徐琨则是嘴角微微一扬。
这件事,到底还是和父亲说的一样,最终圣意是落在这个严绍庭身。
徐琨看向众人。
大明内阁次辅家的公子,只是一个眼神。
便叫在场窃议的官员们噤声。
徐琨笑着开口道:“严世兄深受隆恩器重,如今操办军需的差事,朝廷下自然是以严世兄马首是瞻。”
坐在对面的高务观,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徐老二怎么突然变得会说话了?
只是下一秒。
徐琨便接着说道:“只是朝廷选官,历来都是多方考量,多方权衡。朝廷官职,不论大小,皆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相予。
严世兄如今圣眷在身,只是这事情却是不好办的。
若严世兄有何担忧顾虑,尽快说来,我等共商,总不能叫严世兄届时在陛下面前不好交差。”
此言一出,严绍庭眼角余光,便瞥向了正被在场众人点头附议的徐琨。
果然是老好人的种。
一番话,便让在场众人纷纷赞同。
高务观看了眼严绍庭,想到这一次军需的事情,高家内部的商议。
他脸色凝重,沉声开口道:“徐世兄也说了,国朝官位,皆为社稷重器,不可轻易相予。如今陛下既然将事情交给了严世兄,自然是陛下圣明。
严世兄仅是今岁,便为国朝填了数百万两进项。不论是地方的差事,还是京中诸事,都颇得西苑和内阁赞赏。
想来,严世兄心中早已有了成算,我等大可安心等着严世兄说与便是。”
说完之后,高务观还不忘冲着徐琨送去一个眼神。
你徐老二想学徐老爹,想要样样周全,想要各方都讨得了个好,怕还是欠缺些火候。
徐琨立马是脸色一变。
他赶忙冲着严绍庭拱手道:“严世兄,是在下偏颇了。严世兄高才,此事想来也是已有成算,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芳春楼一聚。”
严绍庭摆摆手,看向徐琨和高务观。
“说起来,实则却还是本官对军需官缺这件事,有些疑惑。若不然,也不会请了诸位来此芳春楼。”
高务观心中一顿。
难道严绍庭真的要与各方商议军需官缺的事情?
而严绍庭也已继续说道:“军需的官缺,那些个不流入的切不算,便是朝廷记录在案的位子,总也是有好几十个。方方面面,本官也无吏部为官之经历。
而在座诸位,都是在朝老人,比之本官经验更足,这军需官缺,如何选补,诸位定然是比本官更有见解。”
一番好话说出。
在座众人个个眉开眼笑。
这气氛倒是好了起来。
众人心中亦是对严绍庭多了几分亲近。
瞧瞧。
谁说严绍庭只知媚。
团结下面,才是最要紧的呀。
人家小严阁老,不差份!
只是下一秒。
严绍庭却是脸色一沉,话锋一变。
“只是有一桩事,本官却是想不明白,还要请诸位给个解释,也算是本官向诸位前辈请教!”
说是请教。
但严绍庭的脸色却是出卖了他。
原本还一团和气的现场,瞬间气氛一滞。
徐琨更是一愣,半响后才开口道:“严世兄……”
严绍庭顺价转头看向了这个徐老二。
他冷哼一声,手掌拍在扣放在桌案的那一叠子纸张。
“本官!”
“今日入城前,足足的翻看了大明律……”
当大明律三个字从严绍庭的嘴里说出,便是连徐琨也是脸色一变。
在场众人更是纷纷转动目光,相互对视。
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反观高务观,却是双眼满是笑意。
就知道这个严绍庭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老爹还是厉害的啊。
就知道这个严绍庭在军需官缺,还是要搞事的。
高务观当即拱手道:“严世兄,不管有何疑问,又有何事,尽管说来。在下虽然不才,但家父却是内阁辅臣,亦是管着户部事,而这军需一事也是落在户部。不论严世兄有何难处,在下定会与家父说明,绝不叫严世兄有半点难办的地方!”
高家在军需这件事情,必须要站在严绍庭一方。
这是高务观今日去往昌平前,高拱特意交代的。
哪怕是严绍庭要安排几个严家下面的人到军需,也不能叫徐家多占半点好处。
严绍庭看向高老大,点点头。
他再次转头,扫向在场众人。
“本官不只翻看了大明律,另外还翻阅了太祖宝训成祖宝训仁宗宝训宣宗宝训及英宗、宪宗、孝宗、武宗四朝宝训。”
规矩。
这是这一次京中科道言官群起弹劾之后,严绍庭学到的经验。
自这一次后,严绍庭便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
那就是日后在朝言事,必须要有的放矢。
而在场众人见严绍庭提及大明律和大明立国以来的八朝皇帝宝训,纷纷脸色紧绷。
谁也不知道,严绍庭为何要说这些。
而严绍庭则是冷声道:“想来尔等已经心中不解,本官为何要翻阅这些。”
“那本官现在便告知于尔等。”
“本官翻阅这些书本,未曾见过一条,我朝官员任免,可以私相授受!未见有过一条规定,我大明大小官位,可以不经部司商议审查,就以一张薄薄纸条而定!”
说罢,严绍庭挥了挥手。
徐渭当即前,将一直扣在严绍庭手掌下的那叠纸张拿起,而后绕着在场众人,一人一张的发了下去。
等到众人,包括一直好奇这叠纸究竟是何的徐琨、高务观看明白了纸条张的内容后,无人不神色一振,脸色大变。
这些纸条的内容皆是一样。
一字一句,皆是抄录自大明律等大明有关律法规定。
这些规定,无一不是在说,大明官位选定之内容。
更有明文规定,朝堂下私相授受官位,卖官鬻爵之惩处措施。
严绍庭冷哼一声,脸色一沉。
嘭的一声。
他的手掌拍在了桌子。
“是谁给了你们脸!”
“竟然妄图一纸,便叫本官将国朝重器,予了你们选定的人!”
“又是谁,给了你们这天大的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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