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市。

林庭踩着咯吱的积雪，推开大门，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宅。房屋是需要有人常住打理的，没有人气的话，很快就会凋敝下去，连墙壁都会不知不觉坍塌。

后院的花园已凋谢了，去年和秀秀一起种下的几株苗木倒还茁壮，在雪地里探头探脑，有些连叶子都脱落了，看着像是熊孩子插在地上的木棍儿。

兽魄观照，土壤下的杂草根须和细微的草籽也清晰可见，林庭调动魄力，将这些芜杂的野草从土中拔起。等开春后，花园里不会再生杂草，他们种下的花木不会被争抢养分。

林庭花了小半天时间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有了兽魄之后，一些角角落落藏污纳垢的地方也能轻松打扫。

屋子里没有蟑螂和白蚁，不过阁楼却有了一个燕子窝，他没有把鸟巢给挪走，就当它是家里的住客。

清扫房屋是人与房子互相熟悉，互相适应的过程。林庭至今还惦记自家的老屋，因为他曾和父母一起做扫除。

心里头一些烦闷随着屋子的灰尘一起清空。

林庭洗了澡来到静室，点起灵香，开始修行。

“吸——呼——”

一盒五十支线香，省着点用，足够支撑他完成初王阶段的修行。

钓取灵机越往后越是困难。正如学习一样，最初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很新奇，学什么都在进步。随着掌握的知识增多，再想要有所突破就很困难了。

正因如此，同时具备两种元素亲和的混系御兽，在钓取灵机时，有更高的可选性和自由度，一种元素的感悟竭尽后，大可换一种元素，而不必钻牛角尖一样死磕。

林庭的优势在于，与百羊秀魄气共鸣后能同时感应四大元素，因此可选的道路就更多了。

但即便如此，想要钓取百道灵机，也是水磨工夫。

他有足够的耐心。因为修行就是他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他能从中感到收获的快乐。

每收获一道灵机，他的魄力雏形就会增强一些，甚至超过了许多第一涅槃的大君。等到他完成第二推动，正式萌发魄力，还会迎来一个爆炸的井喷式增长。

高星灵符对魄力的加成是很厉害的，一道高星灵符就是几千钧的魄力，只要林庭完成第一涅槃，就能直接碾压所有兽王。

星霜荏苒，日子一天天安静流逝，气温不断回暖，冬去春来，阁楼的巧声燕从南方过冬回来了，每天都会鸣唱歌谣。

帝江很喜欢它们，小象如今长得很高大，站在后院可以平视阁楼，眼睛凑到窗户前，冰冷森然的眼球几乎占满窗框，把胆小的巧声燕吓得昏厥。它很不好意思，于是把自己的食物分享出来。

巧声燕没吃过高能营养补剂，但确实是滋味足，香气棒，一口下去就爱了。

没过多久，巧声燕就习惯了这個庞大的朋友，会主动飞到它身边，站在六支长长的獠牙上歌唱。给帝江的轻快舞步伴奏。

后院的花木萌发了，没有杂草滋扰，它们长得很旺盛。

林庭的修行速度开始放缓，对元素的感悟越来越困难，兽王灵香的效用也不如一开始那么明显。

闷在家中三个月，他的头发已经能垂到地上。百羊秀嘲笑他是长发公主，成天窝在塔顶不出门的。

“感悟灵机光靠枯坐可行不通，你应该多去看看其他人，尤其是各种御兽是如何施法，它们对元素的天生敏锐，总能起到触类旁通的效果。”这是溪如锦的原话。

林庭答应下来，在这一天正式出关。

不过出门对他来说也很麻烦。象王行后，他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了，整个青山市近百万常住人口，九十九万人都认识他的脸，毕竟是家乡城市，市政单位大力宣发，把他当作标杆榜样。

走在路上，是真的能产生万人空巷的效果，大家都跑来看他，以至于能造成局部地区的交通瘫痪——非常夸张，但的确发生过。这对城市管理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所以林庭平时深居简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观察施法，上哪儿观察呢？”林庭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格斗场。

他站在市中心体育馆外，兽魄观照场内的一切，观察格斗家们如何调度元素。

“同样的术法，在不同人手中也是不一样的。这细微的差别，源自于每个人对术法和元素的理解差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像是在借助其他人的眼睛来观察元素一样，全新的理解，意味着全新的灵机。”

林庭若有所思。

场馆里的格斗家们今日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被某种深沉之物注视着，虽然它没有恶意，但就像大质量的天体一样，不自觉散发的引力就叫人受到束缚。

他们恶寒地搓了搓手臂，心想是不是闹鬼了。

馆外广场，林庭安静坐在长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犬类御兽慢跑，停下来喘气休息，看到长椅上这个戴面罩的年轻人，身体轻轻摇晃，双手时而抬起，时而放下，就像一个无实物表演家。

“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在钓鱼。”他轻声说，没有睁眼。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鱼在哪儿？”

林庭抬杆，伸手攥住灵机，摊开空荡荡的掌心对老人说：“就在这儿，你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老人身旁的红毛犬兽吠叫两声，不安地盯着林庭的掌心。

“你说鱼在你手上？”御兽伙伴的反应让老人惊疑不定。

“对。”

老人不信邪，试着触碰林庭的掌心，蓦然，他感觉一道冷流顺着手指注入，全身的血管都似要结了冰，身上的汗水瞬间冷却，黏糊糊地粘在衣服上，吓得他脸色惨白。

林庭攥掌，将灵机收入兽魄，“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像看到一片雪地……好冷、好冷！”

“别怕别怕，只是错觉。”林庭轻轻拍打老人的后背，“回神，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你其实还好好的。”

林庭对老人的体验很好奇，灵机这种特殊的存在实在有趣，它是想象力的产物，也能作为精神信息的载体。

兽魄内的灵机，能用来传递信息，效率极高。可以直接将灵符印入脑海，达到传承知识的效果。

复杂的信息，需要大量灵机承载。通常只有兽王大限将至时，才会选定继承者，将一身的灵符铭刻入对方的记忆中。这也算是临死传功了。

回想起来，当初在唤日部落，那位豪爽的酋长曾向他分享祖先兽王留下的卷轴，林庭只是轻触卷轴，一道信息流就自然地淌入心田。这种感觉，与灵机很像。

那张卷轴不简单，也许它根本就是兽王真魄。

根据百羊奇峰的说法，初王阶段的兽魄名为“无定形”，到了大君阶段便是“空明转”，经历九次涅槃，更进一步后的天君兽魄，极度凝练，称为“永恒相”，能够长存世间。

这类天君兽魄，也是许多古老兽王家族的传承之器，能福泽数十代，直到灵机耗竭为止。

老人惊悸稍许，慢慢镇定下来，看向林庭的目光尤为复杂，“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钓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