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兽王争霸赛开幕。
林庭受邀出席观赛。兽王争霸赛历来是一场盛会,所有兽王契师都会尽可能腾出空来参加,以便第一时间为新晋的三阶强者庆贺。
在灵国苦修的契师们结束了修行,对他们而言真是恍如隔世。
一条登山径将他们分出高下,有人直指兽王山顶,有人止步中游,还有些则在山脚徘徊。
成就不菲者,走出灵国时已然身兼千法,在苦修者中备受赞誉,而这样的例子不是个别,而有几十位。
他们的实力,早已超越旧时代,也即是林神君登顶联盟前的每一位兽将,俨然是超规格的存在。
如此巨大的提升注定会让联盟震惊。
自然,登山者能取得如此收获,也不由得让人遐想,那位站在山顶的神君大人,究竟掌握了多少灵法。只是这个问题注定无人能够解答。
再次回到象王镇,众人看着外界的天空和大地,都觉得陌生。
“看,他们出来了。”
“真羡慕啊,能够进入灵国去修行。”
“这些人经历了什么?”
迎接和旁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他们不约而同注意到这些苦修者身上流露的气质。
每一位优秀的契师都有独特的信念,或轻浮狂放,或桀骜狷狂,这是不会改变的底色。但此刻的他们都显现出一种饱砺霜雪的冷冽,似在原本锦绣山水中添了一笔耀眼的白。
尤其在他们沉默时,那种从内而外的刚毅和侵凌之气,就越发显著。
鱼富向诸国魁首道:“今日暂别,我们在兽王争霸赛上再会!”
“好,一言为定。”安提校官敲打胸膛。
“这一届的比赛,我就不参与了,回去之后还要好好消化一下此行所得。”另一位魁首说道。
“真遗憾,我一直想和老兄你一较高下。”
众人依依惜别,各自回府,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准备。
兽王争霸赛的比赛场地位于秘境之中,入口在祖星赤道上的一座岛屿,名为赤屿。
传闻远古时期,每逢赤屿秘境开启,万兽齐聚参与战斗大祭,取悦兽神欢心,优胜者晋升为王。
彼时的人类先民也能感受到赤屿的号召,但他们只能躲在庇护所里瑟瑟发抖。每当祭典结束,世界上又会涌现一群野生兽王,严重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
而今汇聚在这座岛上的,是轮船、飞艇、天空鲸和各类的交通工具。岛上的一应建筑俱全,早已是格斗联赛官方的总部,也是无数格斗家心目中的最高圣地。
联盟最优秀的兽将聚集在此,联盟最强的兽王也聚集在此。
“林神君是第一次来赤屿岛吧,快请。”
岛上万千宾客齐聚,罗列道旁,开口道:“恭迎神君莅临。”他们中有的是权高位重的官僚、豪富、名人,奢侈艳丽的男女,养尊处优的老少,仪仗队和戍卫的将士,尽数低下谦卑的头颅。
他们都知道,那位只需要抬抬手,就能把这座岛屿上的一切人和事物从地图上抹去。
何等伟力,让全世界俯首。
林庭站在码头的风中,牵着百羊秀漫步前行。等他走过,道旁的人群才陆续抬头,悄悄瞥向那人的背影,如此的威仪气量叫围观者也感到心绪翻腾,情难自抑。
大丈夫莫过如是。
“紧张吗?”林庭低声询问。
百羊秀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脉搏的跳动也十分平稳,“把我当小孩啊?”她歪头笑道。
这是她此生参加的最高规格的赛事,但却不是她参与过的最艰难的战斗。
经历过神君和魔主的决战,联盟里再没有一场战斗能让百羊秀感到紧张了。她要履行自己当年的承诺,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名扬天下。
“我先走啦。”她松开紧握的手,转身倒退着朝选手们的聚集点走去,还在挥手告别。
林庭目送她转身离去。
有种奇妙的心绪涌现,时间过得好快,如今他已是这片星洲里最强的人,百羊秀虽是极为优秀的契师,却和同时代所有格斗家一样,一直在他的阴影里。
每次相逢时她总是想办法带林庭做点惊喜的新奇事,看似喜爱玩乐更甚于修习。而在二人分别时,她默默修炼、成长,对力量和道路的决心不比任何人更软弱。
此刻她也终于站在了联盟最高的擂台上,就像庭前的苗木,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生长,一晃眼就已参天。
哪怕这样规格的赛事早已不被林庭放在眼里,但看着百羊秀在赛场上进行一场场决斗,赢得一次次的惊呼和赞叹,他还是由衷的开心,仿佛胸膛底部有一口温暖的泉眼在汩汩流淌。
她总是在获胜后遥遥朝观众席的林庭挥手,脸上流露出俏皮的洋洋得意,宛如一個向世界首富分享饼干的小孩。
林庭很喜欢她的饼干,观赛时间长了,他也渐渐找回了在擂台上的感觉,那种挥斥方遒,睥睨群雄的愉快。
兽王争霸赛本质上也是一场兽神试炼。祭典开始之时,古兽神天虎白神的虚影浮现在祭坛上空,时空裂隙中飞出无数染血土台。
参赛者二千五百余人,每个人都占据一方土台。
于万众瞩目之下,同层级的参赛者的土台相撞就要进行战斗。他们每胜一场就会向上移动一层,在金字塔的最高处进行终战。
天虎白神的虚影会剥夺败者的全部恩泽,直接降下擂台,逐出祭典。
战斗淘汰之严酷非比寻常,哪怕最不在意胜负的格斗家,都可能因这巨大落差而心神动摇。但他们无处申诉,因为失落的天虎白神正是如此严苛而偏心,对胜者大为赞誉,对落败者毫不容情。
这是御兽们的生存法则,也是“兽王无一败”这句话最初的来源。
“对野兽而言,这场试炼是为了能快速度过兽王之眠,即使落败也没什么损失。但对契师来说,这一场试炼关乎的可是能否跨越觉醒大关,这就是生死之别。”老天君抚须道。
“历来兽王争霸赛,能保送一人成王。但最多一届,同时有五位契师成王。能不能闯过觉醒大关,兽神恩泽不过是辅助,究竟要看契师本人心志气量。只有第一推动足够顽强,才能抵挡兽王之眠。”肃骦大君款款而谈。
战斗祭典一直持续,擂台上的选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对身心都是极为严峻的考验。
“这一届参赛者的质量很高啊。”观众们议论纷纷,场上五花八门的术法,看得他们大呼过瘾。
“有人尝试闯关了!”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经历十连胜后,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兽神恩泽,来自地冥星的安提校官不再犹豫,直接鼓动魄气击碎了魄胎。
他的双目瞬息发白,浑身寂然不动。
“他死了吗?”
数秒后,安提的眼眸缓缓亮起,抬手握拳,一团晶莹的魄气化作银白长枪攥在手中,成为本届争霸赛第一位破关选手。
诸王齐声恭贺。
安提朝林庭抬手示意,意思是:瞧,我没有失约。
林庭笑着为他鼓掌。
“好彩头。看来这一届的兽王数量不会少了。”老天君红光满面。
三日后,此时场上只剩两座擂台,这两位仅剩的选手积攒的兽神恩泽如同天河倒挂。
“原来是你。”天红星的魁首面露苦色。
百羊秀疑惑:“什么?”
“你就是那个最早闯入兽王山顶的苦修者。”
“我建议你趁现在立即尝试破关。”百羊秀道,“否则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天红星魁首摇头,“我不怕你,我一定要站在最高的擂台上踏尽成王。来分高下吧!”
擂台合并,百羊秀展开碧落不死幻身,超规格的九星灵法几乎免疫了对手的一切攻势,在天红星魁首苦涩难言的神情中轻取胜利。
两千擂台落尽。
唯有百羊秀站在最高处俯瞰群豪。
她回想起在海州的大厦天台上,和林庭一起俯瞰城市的街灯,那是她完成第一推动的时候。
人生茫茫,如飞鸟在空,看不到前路,只有自由的风相伴。百羊秀本以为自己会终生如此漂泊,直到回首望,看到了属于她的山峰,无人能攀的山巅上永远有独属于她的窠巢。
魄气激荡,震碎魄胎。
百羊秀沐浴在兽神星辉里。眼中的神采只有一瞬间的迷失,便重回清明。
于今日,踏尽成王路。
遥远的喝彩声哗然响彻。
林庭仰望着那个站在高处挥手示意的女孩,过往人生的每一个瞬息在此刻袭击了脑海,百感交集,他最终只能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