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听完小郎君说的话,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酒坊没事就好。
真害怕李氏酒坊供应不上酒水,到了关键时刻,本想露脸结果将屁股露出来。
这不是打建王爷的脸吗?
能做到内监头领的张庆也是个人精,听完李公佐的话,他故作愤慨的骂道:“这些贼人真是太猖狂了,竟然在天子脚下犯下如此大案。秀山可曾报官?”
“昨天临安府衙的宋都头已经查看过酒坊各处,”李公佐面色平淡的说道:“而且今天一大早,父亲就要去寻临安府赵府尹面谈,看看能不能依靠官府的力量,找出这些贼人的线索。”
张庆点了点头,接着他语气一叹,将脑袋凑过来低声对面前的小郎君说道:“咱家其实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然后他面色严肃的说道:“我临来前王爷担心你一蹶不振,让咱家给你带句话,这人哪没有过不去的坎,君子当谋定而后动。”
李公佐心中一动,琢磨出这句话里的意思,建王赵玮一定是怕他年轻气盛,吃了次大亏后恼羞成怒,不计后果的报复敌人,坏了如今抗金的大好局面。
他有理由怀疑,赵玮一定是得掌握了什么消息,然后猜到那伙贼寇幕后主使之人。
其实,就算建王不说李公佐也能猜出来,最后可能出手的就是仇敌汤硕。
此人虽然依靠父亲汤思退的影响力,考取了一个秀才的功名,但因为一直没有参加院试,还未取得进士功名。
而作为宰相府的真衙内,手下吴仁义和魏三出事,他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而生意上的竞争更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所以,李公佐今日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颜青黛,好得到汤硕幕后指使的证据,
还是那句话,谁来了也不好使,他一定会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否则老子不是白来这世上一遭?
建王赵玮的心意他领了,但某家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想到这,李公佐心底下定决心,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他笑着说道:“多谢建王关心,在下省的了,不会莽莽撞撞贸然行事。”
张庆看小郎君明白了建王的良苦用心,心下很是满意,因此他笑着说道:“今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王爷对你很是欣赏,不想你太过锋芒毕露招致祸患。”
知道赵玮是在关心自己,李公佐心下一暖,大表忠心的说道:“秀山明白,一定不忘殿下嘱咐。”
看到事情办完,张庆便告辞离去。
但他刚走出偏厅,就好似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身后相送的小郎君说道:“秀山,如今的形势你也清楚,王爷不方便见你父亲。但有些私密的话由你转告李将军。”
李公佐听闻此言,心中虽然诧异,但也有些明白,
身为皇养子的赵玮最近几年一直谨言慎行,尤其对结交掌握着兵权的武将们,很是谨慎。
这也是怕身为皇帝的赵构多疑,这才由他传个口信,毕竟出宫居住的皇子、公主也不是躲在府邸里谁也不见。
他们也是有社交的,就像是同武勋之子有生意上的来往就很正常,不会引起赵构的不快和疑心。
毕竟达官贵人家的郎君和小娘子太多,皇子们与其交往,皇帝哪能都关心的过来。
因此,在张庆徐徐说出,最近朝堂上风波云诡,官家已经正式下旨,免掉了庞高平明州知府、兼沿海制置使的所有职位,令其赋闲在家。
这就让主和派痛失一大助力,而新上任的官员却是位中立派,对金人既不主战又不主和,让人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很是头疼。
接着,张庆又低声说道:“官家一直关注着平江府那边,曾经在内监们面前嘟囔,新建水师要尽快成型并形成战力,不然就撤换主将云云。”
李公佐闻言大吃一惊,他对庞高平去职,甚至是两派斗争并不关心,
而是对建王竟然能够探听到皇宫内的消息很是惊讶,这意味着皇帝身边一定有赵玮的人。
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官家说的话,甚至腹黑的想一想,赵构吃饭饮食、甚至是身体状况,赵玮肯定都掌握了。
这么一想,李公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过几年赵玮就被立为皇太子,甚至最后登上皇位,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建王府的人一定在私底下做了大量的工作。
等送别了张庆,李公佐站在门口目送建王府的车马走远,这才回身上了台阶。
他走到李府角门旁时,看到门子恭敬地低头施礼,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问道:“你看到阿郎出府了没?”
“嗯,小的在一炷香前,曾经看到阿郎带着一些亲兵,急匆匆的出了府门。”
李公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有些话还是等晚上私下里再说吧。
这时,他忽然想到经过一晚上的布置,酒坊那边的灵堂应该已经布置完了,
不如现在就去祭奠兄弟们一番,最后再送送阮小乙。
于是李公佐让马夫将府中的马车赶出来,带着几个身手较好的仆役,起身来到城外的酒坊。
马车刚行进到酒坊不远处,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哭喊声,而大门口也围着一些前来吊唁的人。
李公佐来到大门前,刚下了马车,就抬头看见酒坊里面挂满了白幡。
沿着小路往前走,还看到一个大大的“祭”字。
此时,一些死去酒坊工匠们的尸体,都整理好仪容摆在棺材中。
而一些工匠们的家属,则披麻戴孝的跪在一旁大声痛哭着,还有人不停地往火盆里投放着纸钱。
李公佐忍住情绪,走到众多家属面前,一家家的安慰他们,并承诺会给家属们一大笔丧葬费。
这些家属听到主家提的钱,不由得止住哭声,互相对视一眼,悄悄的盘算起来。
看到这一幕,李公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接着他叫来一旁主持丧葬事务的葛进道:“葛郎,你将各家的诉求都统计一下,到时候咱们按规矩付钱。”
葛进看了一眼面前披麻戴孝的各家的家属,点头答应道:“郎君放心,这事交给俺吧。”
李公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继续待在灵堂里,就顺着大院子走了一圈,
接着,他忽然发现,在后面的一处棺材旁,杨黑熊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
陪着一位背部坨起,身材瘦小的老妇人,烧着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