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顾子安看了眼手表，轻声呢喃道。

很快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古守恭香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蕲春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是一个从英国来的外国人开的，原本只是为了在南京能保持喝下午茶的习惯，同时给一些怀念着苏格兰下午茶的同胞提供一个喝咖啡的场所。

但出于现下国人对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热崇追捧，不少颇有资财的中国人也习惯来这里来一套苏格兰式下午茶。甚至在对时间的精准上比纯正的约翰牛们的要求还高。

四点之前来喝咖啡的那叫土鳖，五点过后来喝咖啡的就赶不上趟了。

这就导致了四点左右的时候，蕲春咖啡馆里的人不少。

古守恭香进了咖啡店，一位侍者迎了上来。

“小姐，您一位吗？请您跟我来。”

说着就要领着古守恭香去往有着单人沙发的位置上去。

“我想去那個位置可以吗？”心情低落的古守恭香指向了咖啡馆一角的位置。

那里是联排的座位，一般用来招待两人以上的客人。这也是为什么侍者一开始没有引着古守恭香去那边的原因。

“我想要一个人看看外面的风景。”古守恭香补充道。

“当然可以。”侍者笑道。

来到相对比较偏僻的位置上坐下，向侍者要了一杯咖啡后古守恭香就有些魂不守舍地垂着脑袋盯着桌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摆在店里的欧式座钟发出了洪厚的声响。时针正正地指在了罗马数字四的位置上。

店外，无数双眼睛隔着玻璃盯着古守恭香，同时等待着那个顺其自然地坐到古守恭香身边的人。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凌群有些焦急地盯着咖啡店中古守恭香的身影。

现在已经过了四点整，可是古守恭香身前的桌子上依旧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顾子安也紧了紧眉头。特工之间的接头可不像和朋友约着吃饭那般，时间观念对于一个特工是很重要的。

如果接头一方没有准时出现在接头地点，那另一方就要做好对方被捕的准备，严重时甚至要迅速撤离。这些都是前辈用鲜血换就的经验，顾子安相信谨慎的白狐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是说她已经来了……正在偷偷地观察着古守恭香。

顾子安的视线从咖啡店中挪开，看向店外的马路上。

买烟的小贩、背着一包报纸的报童……

“擦鞋匠呢？”顾子安目光骤然一凝。

刚刚那个低着脑袋给一双皮鞋擦拭的擦鞋匠竟然不见了。

凌群听到的顾子安的声音，也将目光投向街上，看到了擦鞋匠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更重要的是，擦鞋匠的那些家伙都还摆在原地，只是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下车，去找擦鞋匠！”顾子安又拍了下司机的靠背：“去通知外围的许组长，让他收紧口袋。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是在我划定范围内的都不允许出去。”

说罢，凌群下了车狂奔向鞋匠的摊子上，问清楚离开的方向后就带着人追去了。顾子安则是带着几个队员去把古守恭香控制住，剩下的人由左明带着也扎进了小巷中。

……

巷子中，

井川由佳脸色慌乱地将身上买下的擦鞋匠的外套脱下扔掉。然后朝着她记忆中这条巷子的出口而去。

本来一切都是很顺利的，她在看到纸鸢进入咖啡馆后就准备找个地方脱下伪装，然后和纸鸢进行接头的。

可是就因为她多看了几眼，就发觉了异常。

作为在武汉时期就跟着她的特工，她对纸鸢的个人性格和一些习惯是很了解的。

纸鸢是国内特高课总部在艺伎馆发掘的。她是个很乐于展示容貌的女人，她享受着男人为她倾倒的过程。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对人展示着自己的容貌。

可是刚刚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的头发却放了下来。而且她选择了一个偏僻的位置，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警惕的习惯让她瞬间警觉起来，咖啡馆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一样，带给她浓烈的危险气息。所以井川由佳才果断决定放弃了这一次接头。

要向上海方面确定鹦鹉小组的状况了。

一边下向着巷子出口快步走去，井川由佳的脑海中还不断地回想着整个过程。

如果纸鸢已经被捕并且为中国情报机关所用，那就代表着宁庆生也一定被抓了。所以负责和宁庆生接头的鹦鹉小组会幸免于难吗？

想到这，井川由佳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在整个事件背后策划的这个人真可谓是大胆。

还没走到巷口，井川由佳就听到一辆轿车的声音。

同时还有中国人说话的声音。

“目标脱钩了，外围要警戒好。如果有硬闯的人可以开枪。”

“是！”

守在这处巷口的三组队员们立刻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守住了巷子口。而赶来通知的轿车则是启动，准备赶到另一处巷口通知。

听到巷口外的声音，井川由佳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她转身跑向另一处她记忆里的出口，希望那里没有被封锁住。

可是等到她来到记忆里的另一处出口，看到的是守在巷子口的几名壮汉。

该死！

……

“过来，站在这比一下。”一个守在外围的三组队员指挥着从巷子里走出的路人。

“长官，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马褂男有些惶恐地看着几名队员。

“没什么，有一个杀人犯逃进了你们巷子里，上头让我们封锁住巷子的出入口，暂时不允许可疑的人进出。”

“可是我还有要紧事啊，长官。”马褂男的脸色变了，赶忙配合着站到队员指定的位置上。

“你站过来比一下，要是没有嫌疑了我们可以赶你走。”

“噢，好的。”听到队员这么说，那名路人立刻配合着站到了队员所指的位置。

那处墙壁上有一道划出的印记，男人站过去将整条印记几乎全部挡住了。

“太高了。”三组队员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男人听到这话，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巷子，拦下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了。

按照身高来判断是行动前顾子安告诉许康乐的。

虽然他们有白狐当初在鼓楼公寓被左明他们见到的样子，但是对于这种级别的伪装高手来说，再换一张脸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直接将一条巷子封死很可能造成较大的抗议，甚至惊动到行政院。

所以顾子安就告诉了许康乐这条标准。白狐固然可以通过伪装来“换”一张脸，但是她的身高却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三组的队员们只要按照顾子安给出的标准，把和白狐身高相近的人员堵在巷子里就可以了。

“大山哥，你说也真是的，人家四组的事情咱们掺什么热闹。”眼看着没有人再进出，闲下来的一名队员不禁抱怨道：“真抓到了人也不给咱们算功劳啊。”

“你个新兵蛋子懂个屁！”他口中的大山鄙夷道：“这是组长为咱们抓到的那个日谍感谢顾组长呢。”

“那个日谍不是咱们二队抓到的吗？”

由于他们并不是郭鸿博手下的二队队员，所以对抓到山鹰和鹦鹉的事情并不了解。甚至到现在还只知道抓到了山鹰，对鹦鹉的落网也尚不了解。

“我估摸着十有八九不是，要是二队郭队长真有这本领咱们也不至于一个来月没抓到日谍了。”大山说道：“你是见过顾组长在咱们三组那时候，那会他带着三队抓日谍可是一抓一个准。那日谍就像饺子下锅一样往咱们网里跳。”

“顾组长真有这么神奇？”新来的队员有些质疑。

“你听我……”

“几位长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让出了？”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一辆牛车缓缓从巷子里驶了出来。驾车的是个脸皮皱巴巴的老翁。

“有个杀人犯……咳。”大山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股呛人的气味熏到张不开嘴了。

“你车上拉的是什么？”

老翁好似闻不到味道一样，还笑呵呵地回道：“拉的是金汁。”

大山听到回答，立刻又后退了几步。

金汁就是指人排泄物的混合。

现在南京城里虽然有不少家都用上了抽水马桶，可用不上马桶的还是大多数。所以这个从古至今就存在着的职业仍然有人干着，老翁应该就是来这条巷子里收金汁的。

他们收的时候从户主手里赚一份钱，等到把金汁运出城后晒干再卖给农民赚一份钱。倒算得上是无本买卖了，只是对人的要求比较高，一般只有连把子力气都没有的老翁为了生计才会做。

“这样，你下来站到那去。”大山捏着鼻子，指了指划着线的那面墙壁。

老翁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到大山所指的位置上。

“太矮了，没问题。”大山看着佝偻着腰，使劲挺也挺不直的老翁说道：“你走吧，赶快点。”

老翁也没多问，就坐上牛车，催着老牛拉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