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邓云良、贺绚等一众人都走出办公室后,顾子安关上门,无奈看着仍旧逗留在办公室里的秦悦竹。
“这次真的不能带着你去。”顾子安无奈道:“上海战场上到处都是兵,你一个女性去了上海,就算是再伪装也容易被辨认出来。”
“而且我这次去上海,主要的任务也不是指挥苏浙行动委员会作战,而是要把第九集团军内部的奸细挖出来,所以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秦悦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的疑惑还是很明显地表明了意图。
于是顾子安将这一次前去上海真正的目的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等到了上海后,其他队员也都差不多会知道,现在告诉秦悦竹也是为了让她放心,不再缠着要去上海。
“原来是这样。”秦悦竹了然地点点头。
“这样你该放心了吧。”顾子安说道:“你就坐镇在南京,监管好四组的一切行动,按我估计,下一步我们军情处也有可能会搬迁。”
“搬迁?”秦悦竹眼眸一转:“你是说,上海的局势不利,国府会舍弃南京?”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咱们委员长不是宋朝那些迂腐的皇帝。”顾子安虽然知道结果,但现在倒是没有把话说死,免得太打击信心。
“搬迁会搬到哪里去?”
“武汉,甚至是重庆都有可能。”顾子安说道:“所以我安排你守在南京,照顾好四组的情况,有什么事情可以和邓云良他们商量。”
邓云良和贺绚是科长安排来的队长,只要秦悦竹同两人商量,到时候科长必然会知道。只要有科长照拂,行动四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我明白了。”秦悦竹点点头。
“上海终归是战场,在战场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后,秦悦竹就朝着门外走去,不过在关门的一刹,她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
坐回椅子上的顾子安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安排好同去上海的队员后,顾子安接下来就要安排安排其他的事情了。
晚上的时候需要回家一趟,原本顾子安是想着等到军情处搬迁的时候,再让家里跟着一块搬迁,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但现在他要前去上海战场,顾家那边还是早早安排好。
反正重庆已经有王云才探好路了,让大姐到了重庆和老王联系就成。
还有……就是米铺那里。
也要通知组织上的同志撤离,至于后续接线,只能再想办法了。
心中安排好一切,顾子安将存下的钱分成两笔。
一笔依旧放在保险柜中,交给秦悦竹管理;另一笔则是照例被顾子安放在一個盒子里。
随后就是等待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不过随着这段时间过去,军情处上下很快就知道了顾子安自愿加入苏浙行动委员会,赶赴上海战场的事情。
这也引起了军情处内好一阵讨论。
甚至和顾子安颇有往来的杨冠还特意去问了谷博文,只不过这件事的其中机密谷博文也未曾得知,所以没法作答。
嗡~
看到天色变黑,顾子安这才起身,拎着盒子朝外面走去。
现在的南京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因为开战以来日军时不时对南京进行轰炸,导致不少地区的供电线路被炸断,原本灯火通明的地域也是黑乎乎一片。
凭着微暗的月光,顾子安还能看到路边被日军航弹炸倒的树木,树身上是黑乎乎一片,看起来愈发有些瘆人了。
这种情况下,民众们当然不愿意出门,家里四周的墙壁总能给人些许心理上的安全感。
驾车回到家中,这次晚饭时间顾景泰倒是在饭桌上。
于是顾子安就将要去上海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
“去上海?不行!”大姐立刻反对道:“你又不是兵,去上海能做了什么事情。”
由于事情的机密性,所以顾子安也不好说明具体的任务,只得轻声道:
“大姐,我这次去上海并不是执行作战任务的,这点你放心吧。”
“所以我大概也就是在后线的指挥所里,安全是没什么问题的。”
顾亦凝听罢还是有点不放心,正要开口,却听见坐在上首的顾景泰说话。
“你年纪也大了,应该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大胆去做,不用挂念我和你大姐。”
“我听你大姐说了搬去重庆的事情,家里边现在在安排了,过几天就动身去四川。”
听到顾景泰这么说,顾亦凝也不好说话了。
顾家虽然与传统中式家庭相比,氛围上有几分西方民主家庭的味道。但顾景泰的话在家里还是一言九鼎的,就像顾子安想要加入军情处,也是说通了顾景泰才行动的。
“我明白了!”顾子安重重点头。
这顿饭吃得很沉重,饭后顾子安将王云才的职位告知了大姐,至于王云才那边他已经让计修远打过招呼了。等到大姐到了重庆,就能和王云才接上头。
安排好这一切后,顾子安就驾车离开了家里。
南京街面上冷清倒是也有几分好处。
现在才晚上九点多,街道上就已经和以往十一点差不多了,所以顾子安没有选择先回处里,而是直接驾车来到高氏米铺附近的一条街。
然后从车上拿下装着英镑的盒子,在巷中拐了数个弯之后,才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高氏米铺的后门。
看到后门上没有挂着锁,顾子安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还有点担心高奇文会从南京撤出去呢。
咚咚!咚咚咚!
顾子安照例敲响了门。
……
米铺中。
高奇文正穿着衣服躺在床上。
这几天日本人的轰炸是越来越频繁,甚至还有傍晚时分进行轰炸的。
所以南京城里的民众们也就选择了和衣而眠,不然到时候防空警报响了,有穿衣服的时间都跑出去二里路了。
不过穿着衣服睡觉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和现在南京的天气不搭。
现在虽然马上就要进入九月,天气总的来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热,但晚上穿着衣服睡觉还是有点闷得慌。
高奇文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当然,这也和他心里装着的事情有关。
东风同志都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信了。
整个南京地委中,只有他能和东风同志联系上,所以他也一直在挂念着东风同志的情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战事爆发前东风同志传回的一次情报后,就再没有了音讯。
时间一长,他也不由地为东风同志感到忧心。
是不是因为组织上的行动太快,导致党务调查处发现了一丝端倪,从而对内部的行动人员进行了严密的甄别?
东风同志会不会被党务调查处发现了?
还是说,东风同志现在有了什么任务,没办法和他进行联络沟通?
随着时间拉长,同时上海战局愈演愈烈,高奇文的这份焦急也愈发浓烈。
随着轰炸加剧,不少有出路的人家已经开始想着要离开南京了。
他对外的身份也是小有资产的米铺老板,正常来说也应该随着这一波趋势撤离南京,组织上也做了相应的安排。
可是高奇文知道他还不能走,因为东风同志唯一能与组织上联系的方式就是他。
他从米铺撤退了,那在中国这么大的国土上,再想和东风同志沟通,就得猴年马月了。
和东风同志断线,不仅会让组织上失去一个安插在敌人心脏的消息源,东风同志也将再次陷入孤独的等待过程。
所以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怎么样,有时候总是在睡梦中听到熟悉的敲门声,便立刻醒来,再仔细去听,却听不着了。
咚咚!咚咚咚!
初初听到敲门声,高奇文一愣,今天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可是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
这就是米铺后门的敲门声,不是梦里的声音!
东风同志来传信了!
高奇文心中的焦虑顿时被兴奋代替。
东风同志能来传信,这就说明他这段时间只是因为别的事情没有传信,或是已经通过的党务调查处的甄别。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都值得高奇文为他感到高兴。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但身体的动作却是没有一点迟滞。
一听到敲门声就立刻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米铺后门。
他没有犹豫地拔开插销,推开后门。
门外照例出现了一只盒子,但却没有人影。
这不免让他有点失望。
因为按照组织上的安排,他过一段时间就可能会跟着大批民众撤出南京城,到时候是换个身份再次潜入,还是沿用这个身份撤到其他地方都要等组织上的安排。
这次要是见不到东风同志,没法把东风同志接回组织里的话,那等下一次东风同志再来米铺,可就是人去楼空的景象了。
想到这,他还特意地从后门探出一点身子,想要找找东风同志的身影,或是让东风同志领悟到他想要见面的意图。
不过半响过后,后门的巷子里仍旧是一片寂静,高奇文只好拎起盒子,无奈地退回米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