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虽然住着百万人口,但却天然的分成了三部分。
在这其中,皇城独一档,高高在上。
以宛平、大兴为内城区,住着公卿贵族,富商名流;宣武,崇文,以及东河县,策称作外城,是平民百姓们的天下。
两地区天然带着隔膜,人们等闲不会互相打扰。
典型的,内城区有宵禁,而外城区却通宵达旦,昼夜喧闹,极其热闹。
但有一例除外,那就是看戏,这是老少皆宜的活动,雅俗共赏,有名的戏楼一条街,就在正阳门外。
马车初入正阳门大街,喧闹声阵阵入耳,打开窗帘,各色的人群数不胜数。
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长袍、道袍稀少,短衫兜裤居多,与内城是两个世界。
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昔日的宽达十丈的大道,也早就被小商贩们占据,缩小了一半。
大家伙遵循着左右双行的方式,加上巡警在道中心指挥,使得交通倒是流畅,并不拥挤。
更显然的则是绍武的遗产——公共厕所,依旧矗立在街角处,来往之人甚多。
没人敢随地大小便,都去公厕解决。
疑惑公厕为何不倒,石大福低声道:“京城的粪便,都由粪行经营,公厕如今也是他们在管,落到他处就是断他们的财路,谁敢乱来!”
说着,他指了指在公厕附近闲逛的汉子。
朱敦汉恍然:“竟然还雇了专人看守,看来在搞粪这一行能赚不少钱!利益才是永恒的。”
“爷,这粪行虽不雅,但后面还站着几家皇商,从衙门承包了京城五县,听说一年的承包费起码有万八千呢!”
石大福满脸羡慕,这钱虽然辛苦,但多呀!
继续看去,在街道上,但凡身子高些的汉子,就会被那层层叠叠的幌子盖脑袋,以至于不少山东大汉们低着头,小心谨慎,
街道旁没有树木花草点缀,昔日的沟渠,也袒露过半,盖子早就不知去哪了,垃圾半堆着,行人们熟视无睹。
“据我所知,这沟渠也是巡警的活吧,净街司怎么不干活了?”
“爷,境况不同了。”石大福面对舒王殿下乱七八糟的疑惑,倒是颇有耐心,如实讲述:“早在百年前,净街司就不再干活,只负责收钱了。”
“临街的铺子,房子,乃至不临的,都得交钱,具体多少不清楚,大概一年百八十文吧,然后净街司就雇佣闲散人干活。”
“然后演变成了如今的净街行会,净街司只能与它三七分账,活干得也不利索了。”
“你别跟我说,这净街行会也是皇商的。”
“爷,您猜对了。”石大福轻声道:“京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各行各业,要么是皇商,要么就是他们手底下的人经营。”
这时,马车抵达了戏楼街,石大福扶着舒王下了车,瞥向那一排排高大气派的戏楼道:
“唯独这戏楼倒是例外,这是雅行,八九成都是各家勋贵公卿在经营。”
“这长安戏院,当年是辽王所建,编排出了《薛平贵与王宝钏》、《新白蛇传》、《西游记》、《聊斋志异》、《大明宫词》、《九龙夺嫡》等,流传京城两百年……”
朱敦汉听着这些曲目,实在是忍俊不禁,憋得厉害。
“爷,怎么了?”石大福见舒王气色不对,忙关怀道。
“没什么,不小心岔气了。”
朱敦汉忙气沉丹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
果然,每个穿越者都忍不住要表现自己,留下痕迹,习惯就好!
“演绎悲欢离合,述说古今奇事!”
念着这副对联,朱敦汉迈步向前,踏步上梯。
戏楼二、三楼的楼梯,并不在内部,而是在外,方便贵人们进出,不用到一楼去看那些底层人。
“殿下,您来了!”伙计忙迎上前,笑着道:“还是原来位置?”
“嗯!”朱敦汉点头,刚到二楼,耳边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转眼间,一个骑着棕色骏马的少女,风风火火而来。
她上半身是红色夹袄,露出两个修长的胳膊,下半身则是黑红相杂的马面裙,一看就价值不菲。
娃娃领脸,大眼睛,明眸皓齿,身高不到一米六,这颜值即使在美人界,也是上上选。
“砰——”女子不顾他人眼光,竟然直接从马背跳下,略显单薄的胸前不起波澜。
而地面即使发出清脆响声,她也毫不在意。
这在保守的明朝,就算是男子,也是极其罕见的,更别提女人了,完全不符合淑女形象。
“小姐,您慢点!”几个呼吸间,两个同样装扮的丫鬟也到了,忙下马搀扶着。
朱敦汉才看清,原来这位是横坐在马鞍上的,难怪是跳下马背,而不是跨过。
果然是个汉子。
朱敦汉懒得再看戏,但余光却瞥到石大福嘴角不住抽抽,忍不住问道:
“不会是这位小姐吧!”
“爷,进包厢说!”
石大福拉扯着他入包厢,才低声道:“这三小姐秉性单纯,待人亲善,公府上下没有不说好的,颜色也是上上之选。”
“只是吧,她敬佩崇祯年的秦夫人(秦良玉),颇有几分向往……”
“所以,这位非主流的三小姐多大了?”
“十七!”石大福弄不懂非主流的意思,但却知不是好词,立马解释道:“但都是这位小姐没看上的,拖到了现在,不然追求者能排到天津城呢!”
朱敦汉了然,性格男孩气,又挑挑拣拣。
在这个十五六岁就成亲的时代,十七没嫁出去确实是剩女了。
“啪——”
屁股还没坐热,忽然包厢大门就被打开,风风火火的复国公三小姐就闯了进来。
她就站在朱敦汉面前,小脸紧绷,上下打量着他,好似要看透他一般。
朱敦汉有点懵:“陈小姐有何贵干?”
“你果然认识我!”
陈青黛蹙眉,薄唇轻抿:“舒王殿下,咱们今个儿算是见面了,就冲这几天你打击私商的劲,我应下了。”
言罢,不待朱敦汉反应,她就自顾自地离去。
“殿下?”石大福失神地望着舒王,心中没了底气,这亲事算是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