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十四部。
吏部、礼部、户部、财部、民部、工部、刑部、兵部,为前八部。
之后又拆分了后六部,即外交部、教育部、商业部、战争部、交通部、内政部。
前八部之中,刑部的权力并不大,甚至比工部的份量还轻。
但架不住在儒家社会中,慎杀是主流,刑部负责审核死刑,对地方具有考评之责。
地方官奔走北京,首先就是财部,其次就是民部,再就是刑部。
刑部如果失去了对死刑的复核,那么这个部门就会形同虚设,彻底被架空。
“不行!”朱敦汉摇头道:“大理寺名字依旧不变,但却可以适当地进行改革,先把地方各级法院给建立起来!”
“是!”大理寺卿立马就萎了。
见其脸色,朱敦汉不悦道:“怎么,觉得不升官就难受?”
“臣下不敢!”大理寺卿被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朱敦汉这才随口道:“事情办成了,我倒可以给你升个一两阶,看你表现吧!”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待二人离去后,龚橙这才随侍在一旁,表明自己特殊的身份。
作为潜邸之臣,被皇帝御赐同进士出身才勉强入阁,龚橙虽然朝野被排斥,但孤臣的身份又给他带来了许多党羽。
他负责对商业部和刑部自不必说,如今的大理寺卿也随从了,可见他的本事。
“陛下!”龚橙赞叹了几句牡丹花,然后就汇报道:“刑部最近在审核内政部送过来的死刑犯,约莫有三百来人!”
“你觉得太少了?”朱敦汉随口道。
“臣觉得太多了!”龚橙谄媚地笑着,一边给皇帝磨染料:“内政部这是在替盐商办事呀!”
如今内政部是由匡源负责,他作为首相亲自组织了这场五省会剿盐枭的活动,大力打击私盐贩子。
可以说是效果斐然。
不过,既然是人,那就必然会有立场,匡源作为君权派,却默契地与立宪派一起打压皇商来。
朱敦汉一思量,顿觉其中有着两层含义。
一个自然是洞察君心,皇帝既然想打压分割皇商,那么匡源这个首辅必然是要配合的。
其二嘛,自然是匡源这个财相为了政绩,不得不打压私盐,促进盐税增长。
甚至两者兼有。
“这是旁枝末节!”
朱敦汉不以为然道:“你说这个,怕不仅仅是为此吧!”
龚橙忙陪笑:“万事瞒不过陛下,臣听说彭阁老退下了,而左宗棠不是要来京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敦汉哪里不明白其心思:
这是要给自己在内阁中找同盟!
“战争部尚书已经留给他了,入阁?难道我还要赐同进士出身?”
“这位置是冯桂芬的!”
朱敦汉略一思量,立马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说君权派的实力在朝,那立宪派在野,大量的秀才举人都认同立宪派,如果不让立宪派入阁,后果难料。
“陛下,可以让左宗棠兼任战争部尚书!”
龚橙提出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意见。
内阁从五人扩到六人,而他自己就有两名心腹了,这的确是诱惑人。
但朱敦汉权衡利弊,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目前不合适!”
“汝回去后,还是仔细专利法和商业法吧,莫要理会旁的!”
龚橙无奈应下。
被龚橙的提议弄得心神不宁,朱敦汉放下手中静心的画笔:“去山顶逛逛!”
玉泉山庄,虽然建立在玉泉山,实际上却连半山腰都达不到,只能说跟山脚有段距离,凉爽的同时而湿气不重。
这也难怪,满清的圆明园会修在此地,确实不错。
皇帝爬山,即使不高,但也动弹了数百上千人,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踏着平底鞋,朱敦汉健步如飞,额头上冒着汗,精神雀跃地攀爬山梯。
确实,人只要累到了,就没有别的心思想了。
一个多小时后,朱敦汉就达到了山顶的凉亭,山风习习,日头当空,居高而望,虽然没有泰山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却相差不多。
难怪古人喜欢登高,对于心情却是有不错的影响。
当朱敦汉往下眺望时,山脚下的玉泉镇清晰可见。
而围绕着玉泉山,这是一圈别墅,这是京城里面高官贵戚的别墅,也是他们的避暑之地。
毕竟皇帝在哪里,哪里就是朝廷。
只是,当朱敦汉瞥到远处,那低矮的平房地区,忽然就见到中央那处美轮美奂的别墅,宛若鹤立鸡群一般。
越接近玉泉山庄,官位和身份就越高,越远就代表着身份低。
如果是达官贵人的别墅倒是不稀奇,但那显然是中下层官员的位置,就大为碍眼。
“那是谁的别墅?”
朱敦汉眯着眼睛问道。
李莲英随其目光一瞧,立马就看到了那个奇葩,心中暗骂着,犹豫了会儿才道:
“似乎是营造监董承祥的房子!”
朱敦汉自顾自地言语着:“他负责哪一方面?”
世祖皇帝把前明的二十四监削减为内廷十监:
司礼监、都知监、直殿监、尚膳监、内官监、掌礼监、营造监、会计监、御用监,慎刑监。
就算如此,皇宫里面的宦官数目依旧庞大,在千人左右徘徊,负责运转整个宫廷。
内廷十监,实际上最有权势的只有司礼监、督知监,以及内官监。
司礼监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制衡内阁;都知监是跟随皇帝身侧受命,李莲英就是都知监太监。
内官监相当于吏部,负责中下层宦官的升迁考核。
这三监为上三监,他们的别墅与阁老、勋贵一起;其他七监,接触不了权力,自然只能在中下层官员区住了。
“陛下,负责的宫殿的营造,以及万年陵……”
“连云广厦啊。”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又问,“朕听说,你在此也置了房子了?”
“有!”李莲英毫不迟疑地回道:“奴婢的一举一动都不敢瞒陛下,是新买了屋子,正在找人整修,不过到现在还未完工。”
“奴婢年年要伺候您到热河来避暑,不能不打算得远一点儿。”
李莲英忙解释道:“还望陛下责罚!”
“这是惯例,我罚什么?你这个太监出去了,可不得有个暂住的地?朕没有那么刻薄寡恩!”
说到这,朱敦汉忽然嘴角一扬:
“对了,那么说,明庙和昭庙,也是营造监在督造?”
“是的!”李莲英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查查!”皇帝的声音不清不重,仿佛是在闲谈,但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胆颤。
“是!”
李莲英心中叹了口气。
“回去吧,有点累了。”
“是!”吴年虽然卸下了一等侍卫的头衔,但如今他人在军事调查处,却依旧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他立马准备了步撵。
侍卫跪倒,皇帝踩着他的后背上去。
步撵向园子的方向缓步而行,一众人等或坐轿,或行走,在后面跟从着。
天颜震怒,顿时整个内廷就大动。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文州、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石大福,都知监李莲英,三人会坐,商讨者如何调查。
张文州淡淡道:“但凡读过书的就知道招摇过市的后果,啧啧,把宅子修的那么好,这下显眼了吧!”
听得这话,石大福气的肝疼。
作为内廷的新贵,他早就自诩为未来的掌印太监,为了匹配上自己的权势,大修府宅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所以规制张扬得厉害,几乎可以张文州平齐。
被阴阳了一下,石大福狠狠地吸了口气:“那就查下去吧!”
“皇爷的命令就是咱的命,谁敢耽误?”
李莲英也点头称是。
就这般,内廷中的反腐悄然而起。
三大头头发话,底下人的人不敢马虎,随着工作的进行,内务府、工部与许记皇木厂内外勾结,采用低买高报的手段从大工款项中做大肆中饱私囊的勾当,突然就被挖了出来。
而且还涉及到了内务府的协办大臣,侯宝驹。
他可是从四品,是内务府的山头,位高权重,就算是李莲英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内务府是内廷的钱袋子,他们这群太监们大半的贡金都是内务府孝敬的,指望那群文武百官们打赏,那不得饥一餐饱一顿?
至于许记皇木厂,就不得不提到许广剑了。
许广剑是广东人,在原籍开有商行,做的都是和西方人交往的生意,缅甸海战后,他自己多年来和西人交往,担心有那恨自己的同行携机报复,赶快把商行顶了出去,带着银子北上京中。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通的门路,和内务府协办大臣侯宝驹拉上了关系,经其结识了营造监太监董承祥。
据说两个人还换了帖子,结成兄弟——他本来比董承祥的年纪要大上几岁,却甘于做小,以大哥相称。
因为有了这两层关系,许广剑的开始接一些宫内殿阁门廊的整修、装饰、糊裱等琐碎事务,到了后来厂子越来越大。
号称是京中伺候皇差第一家木料场。
许广剑当年久与夷人打交道,做生意的门路也清楚,手段也高明,他深知,像自己这样的皇木厂在京中还有数家,要想长保富贵,财源广进,第一要诀就是要消息灵通。
所以,这些年来赚来大把的银子,倒有多数都用在了和各方人等拉关系上,其中,尤其以宫中内侍为最。
例如,董承祥的弟弟过寿,他就差人送上了孝敬银子八千块。
明宗皇帝病逝,万年陵他没有赶上,后悔不迭。
但因为宫里的消息,他提前知道了昭宗皇帝身体不行,立马就动了心思。
于是,他让自己的儿子先一步赶到贵州的梵净山进行承包。
开木厂的离不开山中野生的木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来源就是‘包山头’,简单的说就是把一座山的某一片区域包下来,山上出产的美木良材都归他一家所有。
更别提那些石材了,也是不少。
而想着皇帝之前在潜邸的时候好游玩,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他又起了心思,打发自己的心腹去南洋,大肆购买名木,一时间竟然造成了木料大涨。
玉泉山庄多年未曾招待过,整修是必然的,其中自然需要用到大批的木料。
昭宗的万年陵赶得急,所有的木头和石块已经购买不急,只能高价从他手里买。
而皇帝这一头他也没有预料错,皇帝避暑,内务府自然是要大修,不得不加紧采买。
他又高价抛了出去。
仅仅这两下,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他就赚下了不下百万资产,一时间名声大振。
他的皇记木厂,由于占了一皇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皇商,经营的生意也是无往不利。
“查有内务府主事郎中赵霜、工部书办李清源等,为之驱策奔走,上下联络,该等士员不分流品,风尚日靡,至显秩崇阶有与吏胥市侩、饮博观剧、酬赠馈遗等情……”
李莲英读着奏本,心中极为精彩。
他当上了一年太监,家产也不过十万,这个许家两年就赚了快两百万了,真的是该死啊!
朱敦汉听了,倒是心情平静。
对于内外勾结,他早就已经有预料了,但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许广剑那么洞察人心。
不仅大价钱烧了董承祥的热灶,还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猜中皇帝的心思,真的欺君之罪!
不过,信息果然是赚钱的第一要务。
“昭宗的万年陵没出错吧!”
“除了以次充好外,并无差错!”
听到这,朱敦汉勃然大怒:“先帝虽临国不过一载,但已有圣君之像,岂能轻辱?”
“把这个许广剑一家即刻处斩!”
对外,他可是说是昭宗皇帝给他下的圣旨,明言传位给他的。
所以对于昭宗的一切,朱敦汉必须比亲爹还要尊重。
“内廷怎么处置?”
慎刑监太监沉声道:“按照规矩,杖毙!”
“恩!”朱敦汉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不置可否,又问道:“内务府呢?”
“陛下,奴婢不敢自专,恭请圣裁!”
张文州恭敬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