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庭是个很刺激又很无聊的过程。
起立,向法官致意,法官宣布本次开庭的主要目的。
一套流程走完,坐在法官席的艾伯特法官面无表情,摆出铁面无私的公正模样,在伊恩抬头看向他时,却冲他眨了眨眼。
这让伊恩紧张的情绪略有缓解。
趁此时间,杰奎琳将半掌厚的文件摊开,从中寻找对应被告的发言稿,递给伊恩。
接过发言稿,伊恩侧头看了一眼被告席,进行二次确认后,照着稿子念了起来。
第一位站在被告席上的是销赃团伙的底层成员,根据从他家中搜出的证据及同伙供述,其被指控犯有非法持有武器、盗窃、抢劫、妨碍公共安全、擅入、扰乱社会治安、危害他人安全、袭击共计九项罪名。
这九项基本是销赃团伙大部分成员都犯会被指控的罪行。
其中重点在于非法持有武器、擅入与袭击三项指控,其他指控基本就是搭头,是用来跟被告方讨价还价的缓冲地带。
伊恩将指控对应的证据一一罗列,清晰明了。
稿子都是这两天他跟杰奎琳两人熬夜完成的,中间并未出错。
陈述完毕后,被告方的律师还准备挣扎两下。
“法官阁下,根据检方提出的指控与所列证据,并无明确证据证明我当事人参与过盗窃与抢劫……”
第一位嫌疑人的公派律师是位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男子,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平平无奇。跟他的抗辩一样。
听着律师提出的抗辩,伊恩在心里默默摇头。
这律师不太行,都没说到点子上。
他提出的九项指控中,重点显然不在盗窃与抢劫上。
尽管本次系列案件是为抢劫与盗窃团伙销赃,属于团伙作案,但在多方串联之下,案件已经被拆解为一个个个体。
也就是说,本来本案应该是公诉人起诉销赃团伙整个团伙,但为了将利益最大化,将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便于用最便利的方式摘取果实,被告被人为进行了拆分。
从销赃团伙变成团伙中的成员。
这是完全不相同的两种意义。
而被告的律师还在纠结盗窃没盗窃,抢劫没抢劫。
盗窃与抢劫这两项罪名名为犯罪,实际上已经逐渐被司法系统漠视。
纽约每天都有大量的抢劫与盗窃发生,真要较真起来,把现在的NYPD、D.A办事处与法院人员增扩十倍都不够用的。
律师絮絮叨叨地陈述完毕,艾伯特法官转向检方,询问意见。
伊恩懒得在这上面纠缠,直接点头道“法官阁下,我同意撤销对被告的盗窃、抢劫指控。”
本案对外自然是要重点宣传有利打击了盗窃与抢劫,但实质上却没必要在这上面多费功夫。
否则光对被告所犯盗窃与抢劫案件进行取证就够伊恩喝一壶的。
他搞到明年去都不一定能全部取证完毕。
这是抓大放小。
被告律师愕然地朝伊恩看过来。
伊恩冲他露出个微笑,然后将稿子放到另一边,示意杰奎琳准备下一份。
律师抿了抿嘴唇,有一种全力一拳却打空了感觉。
迷茫,不解,空虚,乏力,陷入贤者时间。
艾伯特法官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又顾及身份忍住了。
他砰砰砰地敲响法槌,再次询问被告方对剩余七项指控的答辩。
杰奎琳已经准备好下一份演讲稿。
伊恩将演讲稿铺平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侧头望去。
被告席上似乎发生了些分歧,律师正趴在被告耳边述说着什么,被告则迅速从原本好整以暇变得惊疑不定。
见被告朝这边看过来,伊恩礼貌地露出个微笑。
他甚至想招招手。
刚迈入法院时的紧张情绪早已消散殆尽,此时他的身体想要颤抖,他回头大喊: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换个更厉害的来!
被告席上的分歧似乎更加严重了,律师与被告激烈地争辩起来。
艾伯特法官再次敲响法槌。
“如果没想好,就等想好再来!你们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艾伯特法官板着脸训斥道。
法庭之上,法官最大。
被告律师连连向艾伯特法官陪笑,转过头抓住自己的包,一条腿迈出位置,沉着脸冲被告说了句什么。
这次被告没有再争辩,沉默片刻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法官阁下,我们承认检方提出的其他指控。”
律师说道
“同时我们希望法庭能充分考虑我当事人良好的认罪态度。”
这是为后续量刑做铺垫。
艾伯特法官似乎有些失望,忍不住往伊恩这边看了一眼,敲响法槌,照本宣科地宣读裁决,宛如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被告人……承认非法持有武器、妨碍公共安全、擅入……共计七项指控。”
安静片刻,等待被告人及律师退席,也是等待书记官记录完毕,艾伯特法官宣布有请下一位被告人。
第二位是个看上去就很嘻哈的黑人小哥,戴着黑头巾,鼻子上挂个鼻环,厚厚的嘴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嘻哈小哥在路过原告席时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上下打量一番杰奎琳,然后伸出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又将舌头卷起收回,倒退着冲原告席上的两人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插着胳膊缓缓放下。
杰奎琳恶心得直皱眉头。
伊恩则冲他露出个迷人的微笑,转头就向艾伯特法官提出抗议。
“Obje!被告公然挑衅秩序,藐视法庭,以街头手势威胁我跟我的助手!”
“鉴于被告本身为街头帮派分子,我方有理由认为这并非一般的口头威胁,可能是对方或其同伙即将对我或我的助手实施人身威胁的公开声明!”
“我方建议法庭对这一情况予以充分考虑。”
“Obje!”刚刚在翻找稿子的被告律师被自己当事人的举动惊呆了,在听到伊恩的抗议后顾不上警告当事人,连忙予以回应。
“检方针对我方当事人提出的指控带有偏见!不应因我当事人的过往与出身下带有偏见性的定义!”
伊恩转过身,直面被告律师“你当事人的过往跟出身是什么?”
“是……”律师迟疑片刻道“我当事人因家庭与经济原因未能完成学业,因而未能找到固定工作,检方偏见性地认为我当事人是帮派分子,这属于严重的偏见歧视!”
他当然不能说当事人是个帮派分子,那不是不打自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