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并不打算真的跟嘤国人硬来,硬来是没前途的,但同时他又不想当汉奸丢了气节,也给陈家丢人。
那就只能是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展现自己真正的价值了。
“古德爵士,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我们家的生意情况。
最近一个多月,我建议我们家的橡胶生意是尽量延迟交割,也尽量不卖的,
因为我断定,今年的橡胶,一定还是得大涨,今年很多东西都会大涨。”
古德皱眉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您觉得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古德一愣,然后很认真地皱眉道:“莫非是你认为,要打仗?”
“是的。”
“你有情报?在哪里?”
“西贡。”
“西贡?”
“对,在西贡,镁国人和法国人会打起来,我确实是有一些内部消息,镁国人在挑事,那边的战争风险现在是急速升高的。”
说着,陈述拿起雪茄来放在打火机上烤,烤得香了,才递给古德道:
“我是真的想跟爵士您交朋友的,您想想,您答应我的条件是不是对咱们所有人都好?”
古德:“西贡……真的会打仗?”
“以您的权限和人脉,应该联系得到远东地区的军情六处吧,
您可以打听一下,我相信以军情六处的能力,就算是没掌握具体的信息,蛛丝马迹总是能发现一些的。”
闻言,古德接过了陈述递上的雪茄开始大口大口地抽,一双三角眼闪着绿光直直地盯着他,而陈述则是也点了一根雪茄陪着。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办公室内都是烟雾缭绕。
‘这小子……连阿美石油的股票都能弄得到,在镁国的人脉恐怕是不小,莫非是当真有什么渠道,亦或者是在情报部门也有关系?’
理智告诉他这不太可能,一个华人,怎么可能在镁国有那么大的能量,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一想到他手里阿美石油的股票,又看着这陈述一副自信满满地神色,还是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阵阵地犯嘀咕。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好一会儿后,古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就开始打电话。
陈述见状,则是懂事儿的起身暂退,离开了办公室顺便还把门给他带上,抽着雪茄在门口等他。
又拿出来一张钞票递给锡克人卫兵道:“兄弟,先将我妹放开吧,她应该不会闹了,谢谢啊,小孩子任性,不懂事,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锡克三哥见状犹豫了一下,便也放开了手,收走了陈述的钞票,还笑呵呵地感谢了他。
“哥,我刚才在外边都听到了,你说你……要让他释放所有同学?
真的假的啊,你咋知道西贡要打仗呢?
不是,西贡打仗跟咱这有啥关系啊,为什么你一说这个他就不吱声了?”
陈述这才有心思仔细地看看陈蕊,动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道:
“三妹啊三妹,你是真的虎啊,我这十几年都不在家,咱俩也不熟,万万没想到啊,你居然……
看来爸平时应该是太忙了,没空管你啊。”
这妹妹他真的是不熟,刚回来的时候俩人在大街上走一对脸也认不出来那种,回来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忙,陈蕊也一直在搞游行,俩人压根也没见几面。
仔细看去,这陈蕊,长得倒是还挺漂亮的,有点大姑娘的样了,因为平时保养的好,皮肤还挺白,这在南洋可不太容易。
身上穿的是规矩的校服,也没有多余的首饰,除了白之外倒是也看不出半点富家女的特征,
尤其特别的是她居然剃了一头短而碎的发型,看着有点帅气和中性。
这种发型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少见的,再加上她的胸平,不知是发育的晚还是平胸,看上去倒是有点假小子,不熟的人可能会当他是小小子。
“最近吃点啥饭没有?
说是绝食抗议,也别真的啥都一口不吃啊,不能这么实在,这么实在那不是饿死了么?
就你这脑子啊,以后家里的事儿你掺和掺和生意啥的还行,这种偏政治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什么啊,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聪明着呢,不傻,就是……有时候激动起来容易上头,二哥,有把握么。”
“什么把握。”
“让鬼佬放了我们所有的学生,还取缔服役法啊。”
“不知道,谁知道这个古德会怎么想呢?”
“我可告诉你啊,除非鬼佬把我们所有人都放了,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回家的,真要这样,咱们陈家的声誉就完了,姑父那也很难交代的。”
陈述白了她一眼:“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么?
你啊,好好上你的学就比啥都强了,妈担心你担心得都快疯了。
今年是……十六还是十七?陈家也好,国家也好,都不需要你这么小的小孩子强出头,知道么?”
陈蕊:“你少瞧不起人,我告诉你,XX的动员总部就设在我们学校,别以为我们还小就不明白事,我们学校,那也是出过许多少年英雄的。”
陈述:“行了,别整得你好像很光荣的样子了,你们那不叫勇敢,就是你们这些个中学生易冲动,好忽悠。
敏感的东西不要说,XX有关的事儿,以后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跟任何人都不要提,造反是要出人命的,知道么?
家国天下的事情有我和爹呢,你陪好妈,别让她为你担心比什么都强。”
陈蕊:“哦~”
说着话,古德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冲陈述招了下手:“进来说。”
“爵士。”陈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样子看起来胸有成竹。
“西贡有事这件事,你是猜的还是真的在镁国那边有情报?”
陈述想了想,却道:“我可以送您一条跟咱们没什么关系的情报,您或许可以用它来卖个人情,
未来半年之内,南非会出大事儿,如果你们能早做准备的话,也许能有效减少损失。”
“南非?”
“爵士还要打电话验证么?我可以继续回避。”
“不用了,验证也不急于一时,述,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还是小瞧你了。”
“我们不是朋友么?爵士,我想,如果我没点本事的话,也不配做您的朋友不是么?”
“对,朋友,哈哈哈哈哈,我们可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说真的,这个消息很值钱啊,恭喜,你们陈家这次又要赚大钱了。”
陈述:“爵士要不要进来玩一手期货投资?用南洋大学的账,赚了算您的,赔了算我的。”
古德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太敏感,不用你的钱了,这消息要是保真,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筹款渠道,就是……
你说西贡那边打仗,我就一定要跟你们华人妥协,释放学生么?”
陈述:“那肯定的啊,西贡,多敏感的位置啊,镁国人盯着,法国人盯着,当地的土著也不是软柿子,背后还有毛熊撑腰,这仗打起来一时半会儿可没个头。”
“您说到时候镁军要是亲自过来打仗的话这海军后勤基地,他能放哪呢?啥补给不都得从马六甲过么。
咱们狮城到时候要是太平,咱们提前布局,说不定能借这个机会得不少好处,您的上级也一定会因此而看到您的能力。
可到时候咱们狮城要是不太平,镁国人他怎么可能不管呢,
你们管不好狮城,镁国人可能就帮你们管了啊,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您知道,我们中国人什么都能忍,就是孩子的事儿上忍不了,
就重视个教育,其他的事儿都好说,现在闹得这么大,这可就不止是学生的事了。
我姑父已经出头了,这您知道,若是短期之内不能平息,一定会有大罢工,到时候整个码头一定都会瘫痪,码头瘫痪了,镁国人出兵西贡就会受影响。
爵士您拿我当朋友,我也拿您当朋友,咱们虽然立场完全不同,但您跟我聊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也跟您聊最实在的磕。
英法的殖民体系是一定会被逐渐瓦解的,狮城这么重要的战略位置,早晚会是镁国的,这个想都不用想。
但是对您来说,这地方什么时候丢,怎么丢,这肯定是不一样的吧?
你们的殖民地太多了,全是肉,镁国要吃,也得一口一口的吃,咱们得让镁国尽可能的晚点吃啊。
您现在是首席秘书官,就现在远东这个大环境,您多熬上几年,再运作运作,等您当上总督不难啊,到时候您就算回国退休,那也叫封疆大吏啊。
这个时候让狮城生乱,给镁国人送插手进来的借口,何必呢啊,您说,是不?
反之,咱们可以合作扩建港口的物资吞吐量啊。
趁着现在您手上有权岛上有兵,多建点港务公司不比啥都强?
镁国再霸道,他也得承认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吧?”
闻言,古德也是若有所思,盯着陈述的目光也是一变再变。
最后试探性地问道:“述,你跟CIA……是什么关系?”
陈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爵士您和军情局是什么关系?”
古德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我唐突了,述,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被你说动了,
但是,如果我扩建港口,建设仓库的话,我需要福建商会的鼎力支持。”
“没问题,这一点,我可以代我爸爸答应您。”
当天,古德便签订正式文件宣布,将释放全部被捕学生,《全民服役法》暂时搁置,将成立新的立法会进行讨论。
而新的讨论组中,将会加入陈述为委员,共同参与该法案的制定。
消息传出当天,整个狮城都跟着喜大普奔。
星洲报的头版头条更是用中文毫不避讳地写着:《华人斗争的伟大胜利》
当然,疑惑也是有的。
毕竟狮城目前参与罢工的还只是学生,工人兄弟们都还没加入进来呢。
学生么,再怎么示威,抗议,其实杀伤力是有限的,他们的作用是拉着大人下场。
工人罢工才是对殖民主义的有效杀伤。
怎么这回,这么顺利呢?码头工人们还只是在酝酿罢工,还并未正式的开始罢工呢啊。
南洋华人们甚至都做好要被扒下一层皮的准备,为了孩子们,为了华文教育,跟鬼佬们拼了。
结果突然之间嘤国人怂了,服软了,甚至在许多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投降了。
嘤国殖民者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今晚的夜街,比往常更热闹了许多,酒馆商铺甚至还有打折的,尤其是小饭馆,好多都打出了招待中学生不要钱,义炒的旗号。
整条街,甚至整座城,今天都变得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这所谓的胜利。
古德并没有避讳陈述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他还有心将陈述培养成那种,能跟华人群体说得上话,说话好使,又能体谅政府难处,与他们说话,能缓和矛盾的人呢。
所以很快,狮城的人都知道,是陈家的二公子单刀赴会,直接找到了古德爵士进行谈判,并最终成功说服了古德爵士。
这是英雄啊!
是整个狮城乃至南洋所有华人的英雄啊。
之前还因为他年轻,认为他是倚仗父祖萌荫的人这回都彻底闭嘴了,因为很简单,这样的事情陈六使和李光进也做不到。
倒也不是没人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比如说他是不是做了汉奸之类的。
可一来,大家觉得即使是做汉奸,大家也想不出这陈述是出卖了什么。
取消服役法明显是嘤国人认怂,狮城本来就是殖民地,哪还有什么利益能让他出卖呢?
二来陈述是南洋大学的校董,副理事长,陈家人三代爱国,口碑在这摆着呢,要说数典忘祖,大家确实也不信啊。
本来之前捐款就让他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也只是知名度而已,
如此一搞,却是让他在知名的同时,突然有了巨大的名望。
弄得他还不得不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郑重地表态自己绝不从政。
当然,快乐这东西不会凭空创造,只会转移。
陈述这边乐呵了,自然有人就不快乐了。
某岛。
“林语堂先生,我是港岛太阳报的记者,请问您如何看待陈公子单刀赴会,说服古德爵士放弃《国民服役法》的呢?”
林语堂:“…………”
我特么都躲岛上来了,你们还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