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最终,在离开前只给了杜进才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也即是他还需要考虑。
话是真特么的难听,但陈述也知道这个杜进才聊的都是客观事实,可怎么就觉得……这么憋屈呢?
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甘呢?
他们可真不愧是一个政治上的实用主义者啊。
这个马华公会,名义上是马来联邦的富商联合起来在参与政治,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能代表中底层的华人华工。
这是一群大资本家的联合政治体,其成员中就没有哪怕一个是中产阶级。
透彻点说,眼下嘤国人设定的这个,马来人享有政治特权,华人享有经济特权的诡异社会分级,其实是有利于他们这些大商人的。
他的民族属性掩盖了他的阶级属性。
陈述他一个穿越者能不知道啥是对的啥是错的么?
可他就是觉得杜进才这种实用主义让他不太爽,甚至是有点憋屈,本心来讲,他很排斥与他进行合作。
下午,他也懒得回学校了,他的精神也很疲累,只想回家睡觉。
结果刚回家就看到,陈蕊在院子里拿着大刀在舞舞渣渣。
陈述的心情不好,自然是臭着一张脸的,见状不禁数落道:
“都跟你说了,不要在家里耍刀啊,家里这么多人呢,伤到人怎么办?伤到你自己怎么办?
就算砍到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啊,这都是咱们家园丁修剪的,人家还得扫地,你这样让人家以后还怎么干活儿啊?”
然后他就被小丫头给顶了。
“就耍,就耍,就耍,我不但耍,我还缠身裹脑,我缠身,我裹脑。”
说着,陈蕊将大刀绕着自己的腰上,脖子上好一顿转。
看上去好像还真专门学过。
而且还离着陈述特别近。
“诶,诶诶,妹子呀,你这是要砍你自己还是要砍我啊,别搞了行不行?你这是干啥呀。”
陈蕊:“哼!你个胆小鬼,你个怂包,我们中学生都走上街头了,大学生却反而全都做了缩头乌龟,呸!你个缩头乌龟!”
小姑娘么,前一段时间还嘎嘎崇拜他这个亲哥呢,这会儿他就缩头乌龟了。
一阵一阵的。
陈述也不禁觉得好笑。
道:“学生的任务是学习,真以为你们上街喊两嗓子,走几圈,就能把十万英军赶走么?能不能不要胡闹?”
陈蕊:“说到底你还是贪生怕死,我算认出来了,你就是软弱的妥协派。”
陈述都被气乐了,忍不住反驳她道:
“你要说别的我也就不跟你掰扯了,可你说什么资本阶级,你难道就不是资产阶级么?咱们家不是资产阶级么?”
“咱们家不一样,是民族英雄。”
“你别管什么英雄不英雄,我就问你,你一会儿吃不吃饭?
饭是不是周婶儿做的?
要不你以后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你有没有剥削周婶儿啊?”
“周婶儿?我……我……我不理你啦!”
说完,陈蕊哭着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哭去了。
当天晚上,小丫头死倔死倔的坚持不肯吃饭,还非得要自己做饭吃,
更是把那从小陪她一块长大的丫鬟小环给撵了出去,莫名其妙就不要人家了。
害得小丫鬟在她房门外跪了好半天,才让老妈给劝走。
为此,他还被老妈给狠狠地说了一顿。
当哥的不让着妹妹,甭管因为啥,都是他这个当哥的错。
又过了一会儿,陈六使敲了他房间的门进来,见他冲着窗外发呆,自顾地坐在他那屋的客厅烧水煮茶。
“你妹那丫头片子就是好玩儿而已,以你的城府,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怎么,心情不好?
是单纯的因为外边有人误会你,骂你心情不好,还是因为心里有些事儿想不明白所以心情不好?
要是前者,因为外边现在对你的风评不好,你就给我忍着,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委屈还受不了么?
你现在也是狮城的大人物了,大人物要有大肚量。”
陈述:“我不是因为委屈,我也没什么委屈的,除了搞噱头的小报其实也没人真说我什么,我都不屑于搭理他们什么,我就是……
就是脑子有点乱,我有点……
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甚至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那你就是有事没想通,来,过来,跟你爹我聊聊。
你爹我十三岁来南洋割橡胶,一辈子风风雨雨,风光过也落魄过,什么没经历过啊。
儿子啊,你小子从小就是绝顶的聪明,炒期货都没赔过钱,怎么可能分不清事情的对错呢?
一件事如果是错的,你不做就是了,如果是对的,你要做谁也拦不住你。
如果摆在你面前有两件事,都是对的,那也无所谓,因为怎么选,都会是好结果。
可是如果摆在你面前的两件事都是错的,怎么走都是错的,你啊,就不会了。”
陈述点头道:“确实,眼下这个游行,我点头,就是真的害了这些孩子们,我比谁都清楚这是错的。
可你说我压着他们,跟杜进才合作去跟嘤国人谈判,真的就是对的么?
他是要带着我去给嘤国人当狗啊!”
陈六使笑道:“你不甘心当狗,但还想吃狗食?
亦或者是你其实压根就没想明白,你到底是想当人,不当狗啊,还是想当狗,吃饱肚子。
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在你心里的,你小子打回了南洋的第一天就在纠结这个问题吧?小子,这是你的心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