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长安城外的一番波折后,刘瑧终于顺利进城了。
不过此时的刘瑧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长安的热闹与繁华了,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那些流民麻木而疯狂的表情和那位军官和蔼的笑容。
不应该,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按照刘瑧原本的计划,他会借助上辈子积累的知识和经验,赚到足够多的钱,然后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安稳地当个有钱的富家翁,从容地度过这一世。
但现在刘瑧的想法有些变了,哪怕真有一天让他赚到了足够多的钱,真的就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让自己安稳地当个富家翁么?他真的能安心吗?
不可能,不应该,剧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别忘了这可是乱世,黄巢很快就会杀进长安,屠尽长安城,连皇宫里的那位皇帝都只能弃城而走,大唐也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迎来一个更加混乱的乱世。
有钱了又如何,能帮助多少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能保证自己这一世一直安稳、安全吗?能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吗?
刘瑧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还是明白,所谓的乱世就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不光吃人,还会连骨头一起捣碎了吃的那种。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尝试去做些什么了。
虽然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刘瑧如今也相信自己能来到大唐,一定是有原因的。
等刘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军人才有的那种刚强和坚毅。
心中有了新的计划后,刘瑧也再次充满了干劲。
换了身新的衣衫,便带着伙计去长安西市去物色摊位了。
长安城外其实也有集市,而且要比城中的西市大的多,但刘瑧考虑到自己的香皂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最终还是决定先来城中的西市试销一番。
既然要卖,就要尽快在长安打出名气才行。
有了之前的销售经验,这次在长安的销售情况异常顺利,甚至完全出乎刘瑧的预料。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带来的一车香皂就被抢购一空了,甚至卖完之后还不断有人来询问,得知已经卖光之后惋惜不已。
“东家,这次带来的货太少了,才一天就卖空了,下次得多带些过来才是。”
虽然一整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但李贵依然十分开心,毕竟按照刘瑧定下的规矩,这次来长安卖出去的每一块香皂都有一份提成给他。
刘瑧点点头,但心中却打算直接将自己的生产作坊搬到长安来,省得路上来回搬运,费时又费力。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刘瑧否决了,长安的房价实在太高了,现在的刘瑧根本负担不起。
以目前的情况,还是得在周至县将香皂制作好之后再运到长安来。
看着那些顾客络绎不绝的商铺,刘瑧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头。
自己又负责生产又负责销售的,虽然赚的不少,但这样来钱还是太慢了。
如果能够找一些长安的商铺进行分销的话,自己专注于生产的话,生意岂不是一下子就铺开了。
想到这里,刘瑧恨不得立即去找一些商铺谈谈。
可惜这次带的香皂全都卖完了,也没有留下几块样品,只能等下次来长安的时候再去谈了。
收拾了摊位之后,刘瑧又打发李贵去买了五百张胡饼。
“东家,你买这么多胡饼干什么?不会是想接济城外的那些流民吧?”
李贵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位东家是什么打算了。
“东家,这可千万不行啊,难道你忘了昨日进城时的遭遇了,那些流民可沾不得。”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刘瑧知道李贵是一番好心,但他想起城外那些因为饥饿而面目浮肿的人们,终究是于心不忍。
打发走了李贵之后,刘瑧又到了城中一处铁匠铺。
城门口的那个军官,虽然索贿的行为让刘瑧十分排斥,但对方劝诫自己购置兵刃用于防卫的话还是对的。
大唐不禁刀兵,有些准备也好。
因此刘瑧找了一家铁匠铺,经过一番挑选后购置了一柄横刀和一把匕首。
前世当特种兵的时候,刘瑧当然也练过冷兵器,但用的最多的还是匕首。
至于刀法,刘瑧虽然也会几招,但终究不太熟悉。
次日一早,刘瑧和李贵便扛着两个装满胡饼的大麻袋出城了。
这一次,因为刘瑧腰间挎着横刀,那些流民并没有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的望着。
刘瑧见此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将麻袋放好后便开始分发胡饼。
得益于刘瑧腰间的横刀,这次的场面虽然也有些混乱,但总算没人敢上前扯烂他的衣衫,抢走他的钱了。
五百张胡饼发的很快,将最后一张饼递给一名妇人后,刘瑧便打算返回周至县了。
为了节约时间,刘瑧打算去租两匹马返回,又不知李贵是否会骑马,便问道:“你会骑马吗?”
“会啊,前些年曾去北边儿给人放牧,那时天天都要骑马的。”李贵笑答。
“好,那我们今日便骑马回去。”刘瑧说罢,便与李贵去了城外的马场租了两匹马。
两人快马加鞭,走了二十余里,忽见一颗枯树倒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李贵见了正要下马去搬枯树,刘瑧却出手制止道:“慢着!”
“东家怎么了?”李贵问道。
“别过去,我们换条路走。”刘瑧也不解释,直接调转马头便要折返。
谁知此时来路上又有一棵枯树倒下,将二人退路也给挡住了。
然后只听见一声哨响,道路两旁的山林中钻出了十几个汉子,直扑二人而来。
来人之中有五六人拿着刀刃,其余人拿的则都是棍棒。
“东家!”李贵心知遇到了劫道的匪徒,吓得顿时没了主意,只能慌乱地看向身旁的刘瑧。
“快走!”刘瑧大喝一声,便抽出腰间横刀,拍马上前砍翻冲到身前的一人。
只是不等李贵走脱,刘瑧自己背上便先挨了一棍,当即跌下马来。
饶是特种兵转世,骑马砍人这种事情却并不擅长。
但刘瑧丝毫不慌,顺势在地上一滚,先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刀锋,随后起身便砍中对方左肩,同时左手已反握匕首,直接捅进了身侧另一人的咽喉。
须臾之间,刘瑧已斩杀一人,重伤两人。
其余匪徒见刘瑧身手不凡,一时之间也不敢靠近强攻,只是将刘瑧团团围住。
另一边倒是去了几人拿着棍棒去捉李贵,起先李贵还扯起马蹄踢倒了两人,但随后也被人一棍打下马来。
眼看李贵被捉,刘瑧有心去救却身陷重围无力施救。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闪出一位蒙面刀客,不及众人反应便一刀一个砍倒了捉住李贵的那几名匪徒,而后径直朝着围困刘瑧的匪徒杀来。
众匪见状立即就有几个有刀的匪徒去战那蒙面刀客,刘瑧趁机发威,横刀匕首不断飞舞,顷刻间又斩杀了三人。
二人夹击之下,只消片刻十余名匪徒便已死的死,伤的伤。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却也敢学人劫道。”那蒙面刀客指着那几个受伤未死的匪徒喝骂了一声,又提刀上前一一补刀,杀了个干净。
李贵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瘫坐在地,刘瑧却依旧手握横刀,小心地打量着那位蒙面刀客。
看对方的架势并没有与自己拼杀的打算,甚至方才还从匪徒手中救了李贵,但对方能够顷刻斩杀数名匪徒,且刀刀狠辣,专砍人四肢,过后还会上前补刀,有这样的身手和行事风格的人分明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还是小心些为好。
思量间,蒙面刀客已补刀完毕,转身走向刘瑧,或许是察觉到了刘瑧的防备,因此站在离刘瑧两丈远的地方便停下了。
“小郎君勿忧,某并无恶意。”蒙面刀客收了刀,又扯下蒙在脸上的布,露出一张方正的青年面孔,谈不上帅,但也不丑。
“多谢相救!”刘瑧点点头,但手中的横刀和匕首却并没有就此收起。
“小郎君是个好人,但日后须注意低调些行事才是。前日你们进城市就已被这些贼子盯上,今日更是早早埋伏在这里,准备杀人掠财。好在小郎君身手不凡,否则某也赶不及相救了。”青年说道。
“原来如此。”刘瑧点点头又问道,“不过你不辞辛劳与危险而来,想必还有其他的事吧?”
青年闻言一愣,略一沉吟后才开口道:“不敢欺瞒小郎君,某的确有事相求。”
“何事?”
“某名叫陆沉,来此是想跟小郎君借些钱。”
刘瑧还未说话,一旁的李贵却大叫起来:“你也是来劫财的!”
“别误会,某绝不是劫道的贼子,某是想跟小郎君借钱,日后定会还的。”陆沉立即解释起来,生怕被刘瑧误会。
“你要借多少钱?”刘瑧问道。
“两……两缗。”
刘瑧还以为对方要借很多,没想到开口却只要两缗。
“你借钱做什么?”
“阿娘病了,需要钱给她抓药。”
“哪里学的武艺?”
“某曾当过六年边军,在军中习得的。”
刘瑧哑然,怪不得刀刀砍人四肢,过后又来补刀,这便是大唐老兵的作风么。
“边疆老兵,保家卫国,敬佩!”说罢,刘瑧便让李贵取了两缗钱给了陆沉。
“多谢小郎君,等某有了钱一定早日还你。”
“你可有赚钱的营生?”
陆沉面色一红,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还没有。”
“那你可愿意跟着我做事?有工钱的!”
陆沉闻言抬头,却见刘瑧双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对方年岁分明比自己小上许多,但目光中却透露着让人不敢质疑的霸气和威严。
“可以吗?”陆沉有些痴一般地问道。
刘瑧大笑一声:“你先去给你阿娘治病,等安顿好你阿娘后便来周至县的刘记商行找我。”
陆沉望着怀里的一堆铜钱有些发愣,再抬头时却见两人都已上马而去。
“等一下,小郎君你还没告诉某你是谁呢!”陆沉边跑边喊,但二人骑着马已跑远了,只得停了下来,在嘴里不停喃喃道:“周至县……刘记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