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鬃转身离开了房间,三花鬼则低着头,默默地坐在了郭俊龙对面。
郭俊龙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问道:“花兄弟...对了,你是姓花对吧?”
三花鬼瞄了郭俊龙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对,我们夜人的名字在前,姓在后,男的称恶鬼,女的称精灵。据说是远古夜人语翻译过来的,但早就失了传承了。”
郭俊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拿起剩下的那个铜镜,递给三花鬼,说道:“大哥知道你爱财,所以特意为你做了一个用料最足的铜镜,背后的图样都是我亲手雕刻的,它绝对有价值。你拿回去把玩或者缺钱时卖掉都好,我不会过问。”
三花鬼接过铜镜,竟然有些哽咽,他激动地说:“大哥,我...”
郭俊龙抬手打断了他,说道:“你先听我说。我知道,当初松果儿刀都不会用,是你手把手地教会了她。但现在你们带的兵差距这么大,你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你要明白,松果儿以前是奴隶,后来是流民,而且她还是个女人,她受过的苦难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归根结底,她懂那些流民,也愿意去深入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渴望。”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继续说道:“一个人,一个战士,知道自己为何而战非常重要。就拿你来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吃顿饭都想让别人请客,爱财如命。但自从你跟了我,每天出生入死,却未提过钱的事。”
“直到前段时间你才拿到了第一笔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松果儿比你更擅长带兵,并不体现在她有多能打、多能练,更重要的是她善于做思想工作,这样士兵们自然就愿意为她拼命。而你带的兵,只训练了一个星期,吃了几顿饱饭、挥了几次刀,就能称之为兵了吗?那是不可能的。”
三花鬼沮丧地点了点头,显然受到了触动。郭俊龙继续说道:“你想想看,你知道那些新兵的家庭背景吗?了解他们的过往经历吗?你甚至连他们的饭菜都不曾用心对待。人家新兵们见了血,心一慌,跑了很正常。”
三花鬼再次点头,沉声说道:“大哥,我明白了。”
郭俊龙注视着三花鬼,从他眼中看到了真正的理解和真诚,心中感到一丝欣慰。三花鬼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身手也好,如今已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他略作思索,又继续说道:“当然,即使带兵不是你的强项也没关系,你也能看到我们未来的发展潜力,将来还有很多事、很多工作可以安排。但你作为元老,却没带过兵,终究是一大痛点,容易招致同僚的非议。”
三花鬼目光坚定地说:“大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郭俊龙又交代了几句,三花鬼每次都郑重地点头应承。最后,郭俊龙挥了挥手,三花鬼也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再度恢复了宁静,郭俊龙陷入了沉思。他计划下一步指示董掌柜筹组一个商队,运载粮食、物资及装备前往堡垒,用以贸易和补给。同时,他还打算招募一些佣兵,以加强堡垒的防御力量。
而且,他需要设法增加保护自己的力量。这次袭击事件让他深感自身安全的薄弱,幸好这个世界会用枪的人凤毛麟角,假如对方这次使用的是枪械而非强弩,后果将不堪设想。根据他的经验,在缺乏足够人手的情况下,难以对周边的狙击点进行有效的排查。
这一切都需要钱,他必须尽快把手头的几个工艺品加工的活做出来,不然就都是空想。
诸事繁杂,郭俊龙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去见那位水爷,他要看看对方的“交朋友”到底是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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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灵像一只敏锐的老鼠,全身裹在黑色破布中,仅露出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她弓着腰,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
不久,郭俊龙那熟悉的身影从厂房的阴影中浮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七花灵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如同影子般紧紧跟随,不留一丝痕迹。
当对方走到街道的拐角,七花灵正欲加快脚步,却猛然发现一道同样装扮的神秘身影挡在了前方。
她心中一惊,却立刻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不知是会里的哪位好手,她竟一时没有察觉。
那身影向她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四指并拢,对着她的口袋做了一个微妙的动作。
七花灵立刻会意,这是会里的暗语。她回应着伸出两根手指,以示身份:“自由城盗贼兄弟会二指飞贼七花灵在此,前辈既是四指高人,还请行个方便,我有会中重任在身。”
然而,对方却纹丝不动。
七花灵不解地看着对方,突然,她的眼神动作朝左边一晃,随后狡黠一笑,接着一个跟头翻向右方。
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七花灵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却被对方拦腰抱住。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对方,但那坚实的怀抱却如铁壁一般无法挣脱。这时,对方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七花灵惊愕地叫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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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黄昏犹如一层褪不去的金色滤镜,为万物披上璀璨的外衣。在这绚烂的余晖中,郭俊龙终于抵达了那座屹立在西北角的瞭望塔。这座以金属和特殊水泥浇筑的坚固塔楼,历经风霜,静静地守望着城外荒芜的大地,仿佛一位沉思的老者。
郭俊龙站在瞭望塔底层那扇厚重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这扇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门缓缓开启,他踏入其中,门后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金色的黄昏隔绝在外。
塔内一片漆黑,唯有夜人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夜空中的星子。郭俊龙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无数弩箭的威胁,每一根弓弦都紧绷着,随时准备释放致命一击。
但他知道,对方既然救了自己,便不会在此刻对他下手。他保持着镇定,按照夜人们眼中光芒的引导,踏上了盘旋而上的楼梯。
随着他的脚步逐层上升,郭俊龙逐层地感受着这座神秘的瞭望塔,第一层似乎是夜人们的休息区,黑暗的角落里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伴随着偶尔的梦呓。
踏上第二层,郭俊龙闻到了霉味和金属锈味交织的气息。这里应该堆满了各种杂物和武器装备,可能是一个巨大的仓库。
当他来到第三层时,耳边响起了清脆的撬锁声和挥刀声。听起来像是夜人们在黑暗中磨练技艺。
继续往上,第四层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郭俊龙判断,这里是盗贼兄弟会的餐厅,这些人即使足不出户,便可解决一日两餐。
最终,郭俊龙来到了瞭望塔的顶层。一个露着白森森牙齿的人影在昏暗中逐渐显现,他坐在正中,应该是此次约见他的盗贼兄弟会首领。
虽然四周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但郭俊龙清晰地察觉到,除了首领之外,还有数名护卫如同幽灵般隐匿在角落的阴影里。他们的气息沉稳而坚毅,随时准备着应对任何不测。
郭俊龙向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在下郭俊龙,感谢诸位搭救。”
黑暗中,那白森森的牙齿更加明显地显露出来,伴随着一阵嘶哑而苍老的笑声。随后,首领开口了,声音中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找你来,不是为了聊家常的。”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了弩机上弦的紧绷声,仿佛在提醒郭俊龙,这里的每一刻都充满了危机。
郭俊龙却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说道:“水爷,既然我们都是爽快人,何必来这一套虚的。如果您想杀我,当时又何必救我。我郭俊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您有话就问,有事就说,这样故弄玄虚,只会伤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那嘶哑的笑声再次在黑暗中回荡,紧接着,首领似乎站了起来,那白森森的牙齿在黑暗中仿佛漂浮着。“好小子,有胆量。既然我们都是痛快人,那我就直问了。”首领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赞赏。
郭俊龙再次拱手,“请讲。”
“李老大为何会把家业交给你?”首领单刀直入地问。
郭俊龙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的情况讲述了一边,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首领听完郭俊龙的叙述,用一种古怪的语气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秘教异端了?怎么这些秘教异端都喜欢往沙漠自由城跑...”
“并非如此,”郭俊龙皱了皱眉,坦诚地解释道:“我的来历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我确实不是什么秘教异端。”
在深沉的黑暗中,对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那白森森的牙齿再次显露,伴随着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你这小子,倒是坦诚得可以。有这么好的遮掩借口却弃之不用,老夫倒是对你刮目相看。”
郭俊龙不屑地冷笑一声,傲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跟很多人都说过我是从外面来的,但其中的细节,与你们无关。”
他稍微停顿,又继续说道:“我也从未过多询问你们的来历,因为这是做人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嗯。”水爷应了一声,再次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努力猜测郭俊龙的真实身份。
过了好一会儿,水爷长叹一声,缓缓开口:“算了,你被刺杀的场景也不像是假的。而且你这样的好汉,即使来历成谜,也绝不可能是神秘教派的人。李老大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不过,既然李老大曾误认为你是秘教异端,那他有没有问过你那个别人托他询问的关键的问题?”
“他问了,”郭俊龙坦然回答,“他想知道什么样的军队能够战无不胜。”
紧接着,郭俊龙将之前对李老大的回答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详细解释了思想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以及指挥得当和装备精良等要素。
水爷听后沉思良久,突然一拍大腿,赞叹道:“好眼界!难怪李老大会把你当作秘教异端,你果然不同凡响。”
随后,他的声音变得亲切了许多:“老夫年纪大了,做事难免谨小慎微,你莫要介意。咱们闲话少叙,我只问你一件事——李老大的人和资源如今都已归你所有,他生前欠下的债务,你可愿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