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永辉出门前,从鱼摊上顺走一把三十公分长的木制把手剔骨刀,专门用来剖鱼用的。
在一次冲突中这把刀立过大功,从此,他和这把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路过娇婶家门口,顺了一张报纸把剔骨刀包好别在裤腰上。
走到村头阿仁已经等在了那里,正靠在电线杆旁剔牙。
看到陆永辉过来,主动上前道:“阿哥,我妈知道你把阿就哥打了,让我转告你以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陆永辉撇撇嘴,根本就没当回事。
阿仁和阿的父亲都姓罗,是同宗兄弟。
几人相互之间都带点亲戚关系,但尿不到一个壶里各玩各的。
阿仁从电线杆后面拿出两把西瓜刀,递给大东一把,自己留下一把。
三人正聊着,鸡仔溜了回来。
一路跑到寸头,扶着大东的胳膊喘息道:
“辉哥,打听清楚了,皮条强和东星的大马猴讲数,大马猴把皮条强手底下的小姐撬走了一大半,皮条强不服,一会儿可能要动手。”
拍了拍鸡仔的肩膀:“没事儿,动手的时候你躲远点,等着拿钱就行。”
这种事陆永辉几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还算有经验。
虽然陆永辉没进社团,可阿仁和鸡仔都是进了花册的人,但也只是参加了入会仪式的新四九。
入会仪式分三种,分别为‘做大戏’‘白话剧’‘蚊帐戏’。
前两种为正式入会,需要香主、红棍、白纸扇和草鞋等职位的人见证。
开堂收马必须宣读三十六誓,之后才能成为新四九。
四乘九等于三十六,对应三十六誓词,也就是‘四九’称呼的由来。
阿仁和鸡仔就是‘做大戏’仪式的正式成员。
第三种蚊帐戏又称‘挂蓝灯笼’给老大封个红包,得到老大的口头承认就算入会,蓝灯笼纯属要個名号。
四九和蓝灯笼想要扎职有两条路可选。
一种帮社团做事,有重大贡献者在坐馆的保荐下跳过‘四九’阶段扎职,又称‘平地一声雷’。
另一条路需要熬三年,在保举人的推荐和高层领导的认可下进行扎职。
扎职草鞋、红棍或者白纸扇统称为大底,收小弟看场子,这时候才算初入江湖的大哥。
如果三年还没扎职的又称为‘老四九’。
红棍纸扇年年有,三年不扎老四九,十个古惑仔,九个老四九,可见想要扎职有多难。
像皮条强这种人就属于社团中的老四九,专门带小姐的又叫马夫,做不了大哥就只能搵钱。
在香江,上到明星商人,下到贩夫走卒,学校的学生或者社会上的游民,很多都是社团成员,属于相互依存的状态。
顶峰时期大大小小在册一百多个字头,统计在内人数就有20万以上,可见社团文化盛行到何种地步。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在村口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一班路车,投币上车坐到了最后一排。
腰上别着的家伙虽然用报纸包了起来,可还是非常明显,一些乘客宁肯站着,也不敢坐到他们四个身边。
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总算来到天耀路附近的小市场。
出了村到元朗这边就显得繁华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小楼也多了很多。
天色一黑,乱七八糟的霓虹灯晃的人眼晕。
除了那些停车场小弟在街面上晃悠外,站街女也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开始招揽生意。
四个腰间别报纸的人明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一样。
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着周围的形形色色,心里却想着更繁华的九龙或者中环会是什么样。
“辉哥,皮条强来了。”
陆永辉抬头看去,一个梳着三七分的发型,穿着花衬衫牛仔裤的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七八个小弟。
花衬衫只系了一半的扣子,露出里面精瘦的排骨身材。
迈着四方步,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一般马夫手底下有一个两个帮忙的就不错了,真出了事,还得大哥出面。
像他这种花钱找人站台,纯属给自己找面子。
阿仁起身跑到皮条强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回头指了一下陆永辉这边的几个人。
随后皮条强点了点头,阿仁这才向陆永辉这边招招手。
陆永辉带着大东和鸡仔过去汇合在一起。
跟在皮条强的身后来到一处大排档,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要了几瓶啤酒摆在桌面上。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又一伙人围了过来,人数两边都差不多少。
其中一人走到皮条强面前坐下,大声呵斥道:“皮条强,今天给你个面子,愿意坐下来跟你谈,你别给脸不要脸,听见没!”
‘啪’
皮条强拍桌喊道:“擀你老母哇!你有个屁的面子,今天不把那几个妞还给老子,斩了你啊!”
‘啪’另一人也拍起了桌子:“冚家铲!斩你全家!!”
桌面上摆的啤酒被拍的东倒西歪,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有理一样。
听着两人的对话,站在外围的陆永辉差点没憋住笑,这哪里是讲数,完全就是在对喷。
站在陆永辉身边的鸡仔小声介绍到:“对面的那个叫大牙细,老大是东星前不久刚扎职的吴志伟,扎职四一五(白纸扇),不过大牙细是蓝灯笼出身,交红包以后打着东星的名号做事。”
陆永辉看过去,发现大牙细的门牙果然很小,又指了指背对自己的皮条强:“他呢?”
“皮条强拜的新记,但新记的地盘不在这边,听说是皮条强在社团不受待见,又竞争不过其他马夫,所以带着几个妞来了元朗这边,乡下竞争没有那么激烈。”
鸡仔对道上的消息很灵通,元朗和屯门附近的大小社团都了解一二,也不知道从哪打听的消息。
两人聊天的功夫,皮条强和大牙细已经骂的不可开交,眼看就要到了动手的地步。
陆永辉悄悄把鸡仔拉到身后,裤腰里别着的报纸也夹到了腋下,方便随时能抽出来。
“死扑街!东星了不起啊!”
“点样,东星就是了不起,有种过来啊!”
皮条强和大牙细可能都不想打,不肯服输面子上又过不去,一群人的见证下两人都被架的高高的。
像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义气,出来混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名,就是这么简单。
‘哗~’
皮条强一激动,直接把桌子掀了,啤酒瓶碎了一地。
气氛已经到这儿了,不查一架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大牙细手一挥:“冚家铲!斩他!!!”
皮条强反应更快一步,抽出一个酒瓶子对着大牙细就扔了过去,大牙细很灵活,弯腰躲过,起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板凳,对着皮条强砸了过来。
陆永辉眼睛一亮,推开鸡仔大喊一声:“伍百块!”
阿仁因为老爸被斩的事,看东星的人非常不顺眼,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别看个头不大,速度却很快,冲到对方小弟面前直接来了一招撩阴腿。
噗!
“呃...卑鄙...”
战斗力-1
大东就没那么多说法,全靠一身蛮力,大手一挥,一个杂毛飞了出去。
鸡仔躲在大排档门帘后面看戏。
陆永辉抽出报纸里的剔骨刀,躲在大东身后不停走位,看准时机摸到了大牙细身后,对准屁股就来了一下。
打个架而已,没必要搞的太严重,开个眼就行。
“啊呀我艹!”
大牙细捂着屁股后退了好几步,抬手看了一眼,满手都是红的。
受伤的大牙细抬腿就跑,比来的时候可快多了,剩下的人也跟着四散而逃。
这一架没用上两分钟就结束,堪称秒男。
皮条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走到左前门,对着远去的大牙细叫骂道:“顶你个肺,回来打啊你个废柴!”
“痴线!”比了一个中指后,皮条强转过身看向陆永辉等人。
笑呵呵的问道:“兄弟混哪里的啊,看着眼生啊。”
“新屋邨。”
“啊?!”皮条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不要跟我混啊?”
阿仁走过来呲笑道:“想乜呢,我阿哥食脑哒!会跟你一个拉皮条的混?赶紧给钱啦。”
被阿仁怼了两句,皮条强愣是没敢还嘴,痛痛快快的开始数钱。
拿到钱后,陆永辉提醒道:“你要是再不去把你的妞抢回来,这一架可就白打了。”
“呀,对对对,痴线啦,走啦走啦!”
皮条强走后,陆永辉把鸡仔的那份分给他,每人手里攥着伍佰块美滋滋。
“阿哥,喝点?”
“走,今晚打边炉。”
大东嘿嘿笑了几声,跟在陆永辉身后。
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喝酒可真是一点量都没有,一瓶晕两瓶倒,对吃的却相当着迷,反倒是鸡仔这个家伙很有量。
几人随便找了个铺子,围坐在红彤彤的小火炉前吃了起来。
有些烫嘴,阿仁吃的有些急,在嘴里滚了好几个来回才咽下去。
“嘶~哈!”灌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道:“阿哥,你什么时候带我们插旗。”
一听这个,鸡仔和大东都看了过来。
陆永辉笑着反问道:“往哪插?插新屋邨可唔可以啊!笨瓜,插旗唔要钱唔要人啊,就咱们几个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
“唉,什么时候是个头,三年才能扎职,我还不如跟你回家去卖鱼呢。”
阿仁垂头丧气的继续吃了起来。
陆永辉可以理解阿仁的想法,想出位没什么不对,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社会,不出位永远都是个烂仔。
拍了拍阿仁的肩膀:“别急,等阿哥找到机会,就带你们去搵大钱,你说的嘛,阿哥食脑的嘛。”
混社团混出位,为的什么,还不是搵钱!
“来,走一个。”
陆永辉举起酒杯,大东也跟着端起一杯饮料。
‘吨吨吨’
“嗝...舒坦。”
“这就舒坦了?什么时候咱们兄弟几个也能去酒吧泡洋妞喝洋酒,那才叫真舒坦!”
他们四个当中,就阿仁最爱出风头,整天想着当老大。
可这句话,却给陆永辉提了个醒。
看着手里的酒瓶子怔怔出神,片刻后抬起头,定声说道:“阿哥带你们搵钱,以后不止要喝洋酒泡洋妞,咱就去兰桂坊包场,还要去砵兰街泡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