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踏在厚实的雪里发出清脆窸窣的声音，前往石圪节公社的川道上空无一人，唯有陈文轩手持长棍不时点地探路的声音。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偶尔崖壁两边积雪堆积的太多滑落下来发出哄哄的声音，空旷孤寂的感觉油然升起，在这样的雪天里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出门的。

从贺家川到石圪节公社20公里，这样的路程不近不短，开车不过二十几分钟，但陈文轩却足足花费了三四个小时才走到了石圪节公社。

看了下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了，跺了跺脚，陈文轩将手中的长棍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放下，留着回去的时候继续用。

整個公社小的可怜，依山面沟只有一条东西走向，长不足100米，宽约4米的土道小街。

整个街道最气派的是小镇中心革委会的那一排石窑，其他都是石片插的破旧窑洞和平房，那里是供销社、兽医站、信用社、铁匠铺、公家食堂等，这些矮矮破旧的房屋像是众星捧月般的将革委会的大院围住。

走在石圪节公社破旧石板铺成的土街道上，陈文轩花了几分钟便走完了。

走了一上午，陈文轩也饿了，推开食堂厚实的油布毡子做成的门帘，里面几个穿着干部装的男子正低头吃着饭，屋内光线昏暗，营业窗口负责售卖的中年大姐，百无聊奈的托着腮望着外面。

见到推门进来的陈文轩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公事公办的问着吃什么。

透过窗口陈文轩看了一下，只有玉米面和少量白面掺和做的两样面馍，旁边的大瓷面盆中，萝卜、土豆、白菜做成的大烩菜，里面还掺杂着几块油汪汪的大肥肉，看的陈文轩肚子咕咕的叫着。

这十来天的插队生活，其他陈文轩都能适用，唯独和张璐一样，对于没有什么油水的这件事，真的是想念。

张璐那一小罐猪油已经被两人消灭了一小半了。

带肉的三毛一份，不要肉一毛五，馍馍也不贵，不过要粮票。

从口袋里掏出粮票和钱，陈文轩也没直接递过去，而是笑着问道，怎么兑换。

陈文轩和张璐带过来的票证都是家里换的全国通用的那种，这种票没有使用时间没有使用地点，比各地单独印制的要紧俏些。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谁价值更高些，但需求却决定了价值。

看着陈文轩笑容满面的问着，窗口售卖的大姐也收起了糊弄的小心思。

毫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让陈文轩等下，接着便转头朝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中年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微胖油腻略微秃顶的中年男子。

看着陈文轩的穿着打扮，中年男子笑了笑，拉着陈文轩来到了后面。

详细的询问了下，陈文轩也将自己携带的通用粮票也换出去了大部分。

除了粮票外，陈文轩还从中年男子这边淘了一些食油票，肉票、鸡蛋票，各种糖票，就连肥皂、手纸、洗衣粉、火柴票。

中年男子这里简直是个百宝囊，各种东西很齐全。

大家各取所需，简单的交谈陈文轩才知道对方叫做胡德福，石圪节的著名红烧肘子专家，同时也是著名理发师胡德禄的兄弟。

“胡师傅，你这里有红烧肘子没？”

“我听说你这菜远近闻名。”

听到陈文轩的话，胡德福胖胖的脸上满是得意，凭着这道手艺胡德福不仅成了石圪节公社的食堂主任，县里的领导也是隔三差五的请自己过去做菜，现在就连眼前这个燕京娃都知道了。

或许是刚刚和陈文轩完成了一笔不小的物资交换，胡德福心情很好，也没推辞，对着陈文轩笑着说道。

“你来的巧了，刚好闷了一锅，原本是准备留着的，不过谁让咱俩投缘了，匀你两个。”

拉着陈文轩来到后厨，大铁锅里正咕咕的往外冒着热气，浓稠红润的汤汁啾啾的沁润着。

拿出一个大碗，胡德福盛了一个出来。

接了过来，陈文轩也没客气，走到前面打了两份烩菜，里面被中年女子特意多放了一块油汪汪的大肉片。

就着馒头，陈文轩沾着汤汁吃了起来。

红烧肘子陈文轩也不是没有吃过，但胡德福不愧是这方面的专家，色泽红润，造型优美，质地酥烂软糯，口味香醇不腻，一口咬下浓郁的汤汁带着细滑的肘肉便和骨头脱离了开来。

哎！真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陈文轩吃了四个大馒头，消灭了眼前的烩菜以及这个两三斤大的肘子。

最后馒头泡着汤汁吃的干干净净。

至于另外一个肘子陈文轩准备带回去。

给胡德福递了一支烟，陈文轩打了个饱嗝，喝着胡德禄倒的热水，两人闲聊了起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罗衫后敬人，在哪里都是避免不了的。

对于身家丰厚长相不俗来自燕京的陈文轩，胡德福不由的高看了一眼，这也是胡德福愿意交际的原因。

胡德福能成为公社食堂的主任，除了做的一手好菜之外就是会看人会做人。

一事不劳二主，最终陈文轩提着胡德福打包好的红烧肘子，以及从胡德福这边又匀过来的五斤两指宽的五花肉，晃悠悠的朝着外面走去。

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买，但对于胡德福这样的人来说却有着自己的门路。

不过陈文轩也没有占便宜，而是多付了一点，毕竟能买到就不错了。

出了公社食堂，陈文轩先去了一趟邮局，贴上邮票将几人的信寄了出去，接着便朝着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和邮局离的不远，或许是因为大雪天，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一对看着像是新人一样的男女打量着柜台后的货物。

男子正讨好的对着一旁的女子小声的说着什么。

这里是陈文轩这次的主要目的地，窑洞那边的大部分东西都需要在这里添置。

一个四十开外脖子上挂着烟袋锅子的男人见到走向柜台的陈文轩，笑着迎了过来，问道“做甚来？”

从口袋里面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清单，陈文轩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你好师傅，这个清单上的东西，麻烦您帮我都准备两份。”

中年男子笑着接过陈文轩递过来的清单，原本乐呵的脸也有些诧异。

“后生，你确定吗？这东西可不少也不便宜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