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王熙凤早晨起来,洗漱完毕之后,就乘坐马车,并贾宝玉等人一直到了宁国府前。
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贾宝玉下了车,也没有立刻离去,只是站在外面等王熙凤下来。
然后,王熙凤下车来,望着里面的情况,忍不住皱眉轻叹:“这宁国府的腌臜事情竟然演变成如此闹剧,不过,那蓉侄子果真有那教唆杀父的胆量?”
其实对于贾蓉此人会不会真有胆子教唆邬氏杀害贾珍,王熙凤心中始终存疑。
不过,料想当初贾蓉拉着王熙凤入伙,放印子钱的狠辣,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贾宝玉看向王熙凤:“我们快些进去罢。”
王熙凤点了点头,就带着贾宝玉一道去了内府,打算先见过尤氏等人再闲坐。
谁知尤氏今日还未出门,就见昔日随贾蔷出府的大丫鬟瑞珠赶过来,看向尤氏:“先珍大奶奶,我们家公子说,大奶奶管家不严,惹来众人非议,遂打算请西府里琏二奶奶出山,协理宁国府。”
尤氏听闻此言,顿时间就心头气恼,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头疼欲裂。
却是旧疾复发,急忙退后几步,落座在床上。
然后,尤氏又看着瑞珠,询问:“你们家公子打算让她管多久?”
瑞珠笑着:“公子说,只管这一段时间,过些日子仍旧由先珍大奶奶管家。”
尤氏这才放宽心,至少贾蔷没有彻底剥脱她手中治家的权柄,让她落得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结果。
下一刻,瑞珠又看向尤氏:“大奶奶,你今日就称病在床,说是旧疾复发,不便下床管事儿,接下来的事情,公子自有安排。”
听闻瑞珠的言论,尤氏无奈的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那你且去回你们家公子,就说我会配合他表演的。”
说罢了,就只见到瑞珠脱身离去,前去与贾蔷回话。
而今日的王熙凤在见过尤氏,得知尤氏身体不便,旧疾复发之后,心头嘀咕:“这昨日却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就突然病倒了呢?”
接下来,王熙凤又去寻贾蔷。
此刻,贾代儒,贾兰,贾蔷,贾瑞等人都在屋子里面闲话。
贾蔷早有邀请众人前来商议闲坐。
他哭的似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人说话:“我们这宁国府的祖宗基业,而今全坏在无能之人的手中,爵位不保,就连珍叔叔那一脉也落得一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说着,贾蔷又当着众人的面,哭起来。
众人瞧见贾蔷哭泣,连忙去劝他:“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这身后事情要紧。”
贾蔷立刻就止住哭泣,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狼狈伤感之色,反而是拍了拍手:“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正说着,只见王熙凤、贾宝玉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
贾蔷见状连忙前去请贾宝玉等人去里面坐着,又命身旁的丫鬟瑞珠领着王熙凤等女眷去旁边的内宅休息。
这日非是贾珍坐大夜的日期,往来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近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
贾蔷此刻与贾宝玉等人闲话之后,就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前往不远处的内宅,见王熙凤等人。
内宅重地,男子若要前往必定要托人禀告才是,于是,就有跑腿的丫鬟前去禀告消息:“蔷二爷进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
一番话语,直吓唬的众婆娘脸色微变,连忙往后躲藏,不敢与贾蔷见面。
唯独王熙凤一个人身影款款的站了起来,丝毫不在乎此事。
对于其他女子来说,男女大防,如同鸿沟天堑不可逾越。
然而,在王熙凤看来,那只是儒家对付愚蠢儒妇的谎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凤辣子,还真没有怕过谁家的男子,更别提贾蔷这个侄子。
贾蔷此时也有些从容淡然,走到里面的屋子来,神清气爽,脚步轻快,见王熙凤等人,先是行礼问安,周全礼数,不至于惹人闲话。
邢夫人等人则是在见到贾蔷之后,嘴里面说着:“你最近事多,若的空闲本该找地方歇歇才是,又进来寻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做什么?”
贾蔷则是摇头叹息。
邢夫人等人见状也只得先命人挪来椅子来与他坐。
贾蔷顺势坐下来,坐在椅子上面,挺直自己的腰杆,再次摇头轻叹:“哎,我家尤婶子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因此心中不自在。故而,今日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奶奶并琏二婶子。”
邢夫人等人听闻此言,顿时微愣,忙问贾蔷:“是什么事,要你来求我们?”
贾蔷忙笑着说:“奶奶自然知道,如今叔叔没了,家中婶子偏又病倒,我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怎么屈尊大奶奶家中的琏二婶子一个月,在这里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
邢夫人见贾蔷所提出来的要求并不算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心底里面稍微松了一口气,忙也笑着回应:“原来为这个。你琏二婶子现在你二奶奶家,只和你二奶奶说就是了。”
邢夫人可指挥不动王熙凤,位卑言轻,就算是说了,只怕也未必管用。
只有那王夫人开口,王熙凤才肯听从。
于是,邢夫人转移话题,将火引到王夫人身上去。
王夫人闻言则是脸色微变,忙摇头:“她也还是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
贾蔷对此早有准备,预料到王夫人会推三阻四,忙笑着:“二奶奶的意思,孙儿早就猜着了,恐怕是怕琏二婶子劳苦了。
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
从小儿我就听闻家中叔叔们夸赞琏二婶子的能耐才干,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
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
我想了这几日,论及管家治家的本领来看,除了琏二婶子再无人了。
二奶奶不看侄儿,珍叔叔往日与琏二婶子的情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发发慈悲罢!”
说着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