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是六扇门名捕，金九龄最得意的助手。

这么一个人，睡觉当然很警醒。

他也不得不警醒，否则就算他有三个头，八只手，也早已被砍了下来。

但是今天晚上他醒来时，却发现一个人影站在他床头，用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

夜已深，屋内没有燃灯，这个人的脸模糊不清，孟伟看不清。

他的手心突然沁出冷汗，急忙眯上眼睛。

人影不动，他也不敢动，只有鼻子间或抽了抽，发出鼾声。

一刻钟，两刻钟...

每隔一段时间，孟伟就控制身体微微挪动，装作睡着的人的不自觉抖动。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

孟伟从未觉得夜晚是如此的难熬！

就当他以为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抹凉意涌上食指。

藏在床夹缝中的刀，终于碰到了！

这让孟伟松了口气。

可就是在这么一刹那，床前的人影已按住了他的手，拿走了那把刀。

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身手，那双手若不是拿刀，而是拿捏他的喉咙，眨眼间他便会停止呼吸。

事实上，他的呼吸也几乎停止了，声音更苦涩的如同死人：“你要什么？”

人影的回答很简单：“钱”

孟伟立即道：“多少”

“十万两”

人影胃口着实不小，孟伟深吸口气。

“你若拿不出十万两，我就要了你的命”

人影继续说着，猛然将一柄刀架在孟伟的脖子上，只需轻轻用力，这个六扇门名捕就要归了西。

孟伟毫不犹豫，直接道：“我拿的出”

“我现在就要”人影又道。

“我现在就给”

孟伟迅速道。

“想不到孟捕快竟如此巨富”

人影挪开快刀。

接着，孟伟感到一只笔，一张纸被塞进他手中。

屋内很暗，在这种条件下，很少有人愿意写字。

但当生命受到威胁，别说屋暗，就算是眼睛瞎了，字也写的出来。

孟伟很快摸索着在纸张上写下了一串暗号。

这是黑市的规矩，无论是谁，只要拿出这串暗号，就能提出一批白银。

当然，具体有多少，只能等到了黑市才知道。

因此，人影在确认真假前，绝不能杀掉他。

混迹六扇门这么多年，孟伟对于买命的行当已经无比清楚。

人影接过纸张，似乎很满意，忽然笑了起来：“多谢孟捕快”

他笑的时候，声音已改变，这声音很熟。

孟伟失声：“陆小凤？！”

火折子燃起，灯火照亮小屋。

陆小凤微笑着看着手中的纸条，作为一个从小在六扇门混饭吃的人来说，孟伟的字写的还算不错。

孟伟长长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这个玩笑实在有趣，却吓掉了我的半条命”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本就来不及想太多，否则以他的敏锐，定能发现这绝不止会要他半条命。

陆小凤将纸条细心收起：“你以为只是个玩笑？”

孟伟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我的一个朋友说，你最近太豪爽了些”

陆小凤凝视着孟伟：“十万两买花魁，十万两买命，孟捕快你哪来这么多钱？”

孟伟一僵，随即笑了起来：“金老大现在是王府总管，他没忘了我们这群老兄弟”

他笑了一会，就再也笑不下去。

这借口实在假的很。

二十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别说王府总管，就是王爷一口气拿出这么多，也要肉疼一会。

陆小凤眼中闪现一抹悲伤：“孟捕快，我们是朋友，把真相告诉我，我不为难你”

孟伟低着头，迟疑一会，终于重新抬起头，看着陆小凤，脸上露出笑容：“没有什么真相，这些钱是我贪来的”

“孟伟！”陆小凤叹气：“你不要让我为难”

“陆爷放心，老孟我不是那种人”

孟伟站起，长长吸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制的小章。

陆小凤认出，这是朝廷给功勋卓著捕快颁发的奖励。

戴着它，去县城办事，地位只在县令之下。

六扇门中，一向把这枚小小的银章当做荣耀。

孟伟眷恋看了看银章，笑道：“老子为朝廷拼命了一辈子，总算得到了这么一枚”

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县令，官居九品，民间别称芝麻官。

孟伟爬了一生，经历不知多少艰险，才爬到这个位子。

可是一个书生，只要中举，就能轻易超过他，这种心酸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朝廷并没有亏欠你”陆小凤沉声。

“也许吧”

孟伟苦笑着将银章塞进一个制作很精巧的小竹筒，竹筒上还烙着火印：“朝廷教我武功，养我长大，我这条命本就是他们的，我也不该期盼太多”

随后他右手食指和拇指形成一个圆，放进口中，吹响口哨，窗户就响起一阵信鸽振翅的声音。

陆小凤没有阻拦。

“可我不想一生都这样”孟伟将竹筒绑在信鸽脚上。

“所以你随金九龄，做了一件件大案？”

“和金老大没关系”

孟伟放飞信鸽，疑惑陆小凤为什么没有动手，但还是说道：“那些钱，是我贪来的，你知道，捕快想要获得钱，路径很多”

说完，他披上衣服，穿好鞋，忽然道：“陆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是改行吃我们这行饭，定是六扇门里的第一”

“你还有机会”

陆小凤凝声：“不要陪着罪魁祸首去死”

孟伟没有回答，缓缓从柜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潇湘院的小红是我的姘头，这个消息无人知道，金老大也不知道，我希望你能替我把这些钱交给他”

顿了顿，孟伟补充道：“这是朝廷的俸禄，来历正常”

陆小凤接过银票，心头难免沉重。

他看出孟伟是在交代后事。

“我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就是交了陆爷你这个朋友”

孟伟抬头，望着明月，似悲似喜。

他错了吗？

错了。

孟伟也知道自己错了。

但他更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好人。

被培养出来，就是替朝廷卖命，所谓的公道正义和他无关。

既然如此，放弃仅剩的良心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又何尝不可。

生命的最后，孟伟最后看了眼陆小凤：“陆爷，你千万要小心幽冥山庄、罗刹教派和海外孤岛，他们比你想象的强的多”

这三个势力隐秘非常，堪称武林暗面，即使朝廷也只知道一星半点，并且列为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