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女儿练这如意兰花手，却整整练了三十年，最后心力交瘁，呕血而死，也没练成。

陆小凤心里，那大家闺秀的形象立马破灭。

会如意兰花指的，怎么可能是柔弱少女！

“等等，你的女儿练成了这门武功？”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意兰花指没个几十年成就不了，她岂不四五十岁了？”

小老头摇了摇头：“这门武功并不怎么难，只要懂些诀窍，再加上一点聪明和耐心，最多五年就可以练得成。”

陆小凤失声：“五年？”

“小女好逸恶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只花了五年。”小老头回忆道：“我倒是快一些。”

“快多少？”

小老头迟疑，彷佛不愿意说出来，但在楚清和陆小凤的目光下，他无奈笑了笑：“我花了三个月。”

陆小凤人已经傻了。

江湖上，论武学天赋，没有人比得上他。

今天，他终于遇到比自己强的了！

楚清突然道：“你说你的女儿有两个缺点，一个是身子弱，另一个是什么？”

小老头叹了口气：“另一个，就是她太喜欢杀人。”

五年就练成如意兰花指的姑娘，性格泼辣，喜欢杀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大缺点，楚清却嫌弃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追她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彷佛追求小老头的女儿，是给她面子，小老头冷笑：“你的手恢复好了？”

“差不多，你的体力呢？”

“我本就没耗费多少体力。”

小老头轻描淡写：“刚才那些招数，根本就不能算是武功。”

“那什么才能算是武功？”

陆小凤已经明智的撤退，楚清双袖低垂，洒然问道。

“如意兰花指，化骨绵掌，指刀和混元气功这等的勉强才算，那些以招式变化取胜的武功，只能算是小孩子们玩的把戏。”小老头笑道。

化骨棉掌阴毒可怕，一掌打在人的身上，被打的人两个时辰之后全身骨骼就会变得软如棉花，就算是神仙也万万救不活。

指刀，与殷家‘一阳指’，华山‘弹指神通’齐名，能将柔软的指甲练得如同锋利的冰刃。

混元气功，更是失传已久，据说会这种武功的人，一口气能把人‘喷’死。

这几门武功，在普通人看来，的确是神仙一般的手段。

“你想必练成了这些武功。”

楚清笑道。

“说不上成不成，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小老头叹息。

“罢了”两句刚出口，一道闪电般青芒从小老友衣袖中亮起，清越纯粹的剑鸣响彻云霄，震的周围草木翻滚，四散崩碎。

陆小凤怔住，小老头侃侃而谈，讲了数种已经绝传的武林绝技，陆小凤还等着他展示这些奇功，却没想到，动起手来，小老头用的却是剑！

一派宗师摸样的小老头竟然干出这种事！

这谁能想的到！

璀璨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破开山崖的尘土，宛若一道来自天上的银河，令人心醉！

山崖底下想要喊‘无耻偷袭’的青龙会众人，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觉得冷汗涔涔而落，只因他们距离甚远，眼睛却似乎被剑光伤害到，剧痛无比。

若是不会武功的人，见到这剑，恐怕能活活吓死！

小老头即使不偷袭，普天之下恐怕也没人接的下这剑！

陆小凤一动不动，也被这一招吓到了。

这剑实在是神来之笔，无迹可寻，他自问这招若是向他刺来，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躲避，都绝对无法招架，小老头想要取他的性命，实在比探囊取物还要容易！

他们旁边就已经绝望，真正面对这剑，又是何感受？

楚清暴退，面色不变，手已经摸到了剑柄。

呛！

长生剑出鞘，周围花草树木乃至时间空间，似乎在瞬间凝滞，竟好似神明降世！

绚丽到极点的，又彷佛整个王朝化作的剑光被楚清握在手中，一斩！

时间流动，狂风翻涌，空中隐隐传来龙啸，凝滞的花草骤然化作飞灰！

陆小凤已经呆住，他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剑法，刚才那一剑，就好像人间龙气猛然汇聚，一爪将天外的飞虹撕的粉碎！

小老头虎口发麻，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脸皮被袭来的狂风吹得皱起，剑法难以为继，整个人连退数步，嘴角流出鲜血：“你这剑法，难不成专门对付我这种老人的？”

他察觉到楚清的剑，辉煌大气，势大力沉，年轻人倒没什么，他这种力量衰退的人，恐怕不太妙！

“你怕了？”

楚清微微一笑。

小老头没有说话，身体忽然拧成一种怪异的姿势。

他枯瘦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天竺的瑜伽术！

宫九修炼此武功，能够埋在土里三天三夜照样存活，也能够七天七夜不吃东西，甚至还能够快速恢复伤势。

作为师父，小老头自然也会！

不仅会，而且比宫九更强，能短暂激发全身潜力，令年老的身躯不输于壮年时。

武功练到他这地步，实在与法术无异！

不过天竺瑜伽和苦修并不好练，需要主动受尽千辛万苦，小老头是天赋实在太高，宫九是本就喜欢。

旁人恐怕根本不可能练成！

心思百转，楚清猛然踏出一步，长生剑一卷，四周的草木碎屑瞬间被他卷起，翻卷着滚荡而去！

小老头大喝一声，无名剑也猛然挥出。

轰！

草木骤然一空。

山崖上，万千寒芒突然闪烁，楚清脚步轻移，刹那间不知挥出了多少剑，一条青龙平地而起!

小老头不甘示弱，一时间双剑交锋，剑气纵横，陆小凤迅速跳下平崖。

他再不走，只会被两人的剑光绞的粉碎！

楚河长剑肆意挥洒，种种剑招信手拈来，周围形成三寸剑墙，一步一步逼退小老头。

两个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粉碎。

碎裂的山石迸到两人中间，顷刻间变成了齑粉，凸起的山岩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样也被剑光绞的粉碎。

没有人能够描述他们剑法的灵动和变化，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战的惊心动魄！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楚清和叶孤城的决战，已经震古烁今，百年难见，可比起这一战却又差距甚远！

两口长剑几乎极尽了变化，萦绕的剑光也似乎已不再是人间之物！

闪电轰鸣，暴雨如梭，天威之下，世间的一切光辉都暗淡了下去，概莫能挡！

江湖上用剑的人，要是都看到这一战，只怕明天所有人都会心灰意冷，剑客不日便会绝迹！

这一战，实在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战！

小老头内功外功具臻至了巅峰，剑法虽不是玄门三大剑，可又怎么是区区玄门三大剑法能描述的了的？

但他终究老了，即使用天竺秘术短暂恢复到巅峰，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武功练到巅峰，也许在别人看来玄妙无比，如同神仙中人。

可返老还童，却是万万不行的！

楚清一剑破空，忽然若有所感，摄魂术拔高精神，天魔妙音响起，一剑挥出，如晴天霹雳！

小老头已被楚清‘砸’来的剑轰的几欲吐血，面对楚清比之前一千剑更加可怕的一剑，不敢怠慢，身形猛然拔高半尺，玄功全力而发。

轰隆！

双剑交接，刹那一声巨响，小老头化作黑影从山顶砸到楼台之上，在墙壁上破开了一个大洞。

“休走！”

楚清脚下如风，一闪便来到九曲水阁中央，又是一剑！

原本数丈的墙壁轰然倒塌，砖石飞溅，化作漫天暗器向小老头砸去。

小老头喷出一口鲜血，一退再退。

楚清却得势不饶人，剑芒齐出，蓝山剑法、清风十三式、万妙无双源源不断施展了出来，随心所欲，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石破惊天的力道，看的围观的青龙会众人脸上均是骇然。

轰然巨响中，楚清已经和小老头打穿了一间又一间水阁，令九曲水阁中的侍女抱头鼠窜逃避，到最后，更是凿穿了这个千金打造的庭院，打到了桥上！

“再接我这招清风十四剑！”

楚清耳边响起了破碎声，似乎有什么阻碍已然消失，他哈哈一笑，蓦然来到了桥上，猛地又挥出一剑。

轰隆隆！

桥梁断裂，同时响起断裂声的还有小老头的手骨，他大惊失色，知晓再也接不住楚清一剑，顾不得面子，右手大拇指一动，手中长剑的剑柄骤然爆闪，当空化作数十道寒芒，自己则一个踉跄，咕咕掉入河中。

“好可怕的剑法！”

陆小凤走上前，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没有褪去：“这就是用人间真龙所练就的神剑？我曾经见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以为世间剑法莫过于此，却没想到你藏的竟然这么深！”

楚清挡住寒星，收剑回鞘，整个人骤然‘垮’了下来，凝视着河水：“多年心愿，终于了结。”

说罢，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精神抖擞，身上气息更加缥缈。

陆小凤猛然盯着他，疑惑道：“奇怪，我怎么感觉你随时都能飞走？”

...

这一战终于结束！

小老头被于还捞出，全身上下用坚固的牛皮筋锁住，挂在九曲水阁的门匾之下，如同一只正在被晒干的活鱼，随风摇摆。

可他面上居然还是很镇定，仰望着蓝天白云，轻叹道：“老了，我终归还是老了啊。”

楚清走上前，摇头道：“要是没有几十年的积累，你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小老头要是带着这身武功回到二三十岁，脑筋最灵活，体力最好的时候，的确能和楚清再僵持一会。

但这怎么可能？

小老头能挺这么久，就是因为他几十年的积累。

既要年轻，又要经验，两种便宜都占，楚清目前只知道一个人能做到。

那就是他自己。

小老头失笑，不在争辩：“青龙会出走，隐形人首领也败了，据我所知，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两人也回到了他们宁静的世界，不再过问人间，江湖上又恢复了平静，你呢，打算继承我的财富，成为下一个小老头？”

“这有什么意思。”

楚清凝视着远方：“无名岛只是中转，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处。”

小老头顺着他的目光远望，疑惑道：“扶桑，那只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难道看丰臣秀吉不顺眼？”

丰臣秀吉一代枭雄，野心极大，对中原和朝鲜都有染指之意。

而中原朝中还有大员和他暗通曲款，无名岛正好横在中原和扶桑中间，小老头常年利用海浪接受那些来自中原的‘馈赠’，自然知之甚多。

“只是不喜欢那里罢了。“

楚清叹息：“有的人不喜欢猫，一见到野猫三天三夜都睡不着，有的人不喜欢女人，闻到女人味，就想要吐，我只是恰巧不喜欢扶桑，听到他的名字，我就觉得碍眼，恨不得把他抹掉。”

“你没去过那里，不知道扶桑的美好。”

小老头挂在门牌下，心情却仍旧不错：“中原传说，扶桑的女人温柔可靠，还会不少哄男人的技巧，传言虽然大多为假，这却是真的。”

楚清一笑：“你这么说，我还是讨厌。”

厌恶猫的人，可能根本没见过猫，厌恶女人的人，也可能和任何女人都扯不上关系。

但这不妨碍他们厌恶。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厌恶又何需理由？

楚清从没去过扶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扶桑是什么样子，更和那里的人无冤无仇，但他就是看那里不顺眼，觉得那里的人多余。

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他也不打算改。

一个人真正快乐的时候不多，扶桑受难能给他带来快乐，又何必强迫自己做个‘好人’。

“何况，青龙会的人也需要一块地盘，又有哪里比蓬莱仙岛，扶桑之地更好？”

“这勉强算是一个理由，那个地方的人总算不是白死。”

小老头叹了口气：“不过在去之前，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楚清问道。

“你赢了我，自然该有奖励。”

小老头眼神看向不远处：“那里已经有一件礼物在等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