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的故事讲不下去了。

他顿了顿，叹息道：“我外面的那匹马虽然不是大宛名种，可也是一匹良驹，可惜了。”

楚清笑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天下任何财宝，对于香帅来说都是探囊之物，你也会心疼钱财？”

楚留香叹息：“前段时间我倒是从济南取来了一笔不义之财，卖了足足三十万两银子，可惜已经被花费完了，我开销一向很大，看到‘龙虎镖局’王镖头的遗孀吃不起饭，我送了他一万两，趟子手张、赵残废，于是给了五千，顺便还替哭诉的黄秀才付了一千两的丧葬费，为刚成家的赵立正置办喜酒聘礼，林林总总又花了一千五百两...”

他无奈一笑：“就连我自己庄子收来的五万两，也已花出了四万，现在我身上唯一值钱的，恐怕就只有你用来当枕头的白玉观音，这还是借人家的...”

楚留香潇洒于世，很少遇到危险，不仅是因为自己武功高超，一个类似万梅山庄的大庄子，也是原因之一。

他手头一向富裕，即使不去做事也能活的很滋润，过上皇帝老儿都羡慕的田园生活。

可是现在他选择了做事，那么手头自然就紧了。

楚清摊手：“怨不得别人都说香帅假公济私，打着劫富济贫的名气，光明正大花别人的钱，这么多银子给我，我恐怕能花好一阵子，你却过都没过手，说不来别人恐怕不信。”

“别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不信，好在我这人一向看得开，别人如何说，和我又有何关系，人活在世上，难道一定要受苦，一定要为难？为什么不能随自己心意做事？因此这些年我活的倒也顺心。”

楚留香笑道。

“香帅境界高远，令人羡慕。”楚清佩服道。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用刀枪试图撬开马车。

还有人插不上手，选择在外面大喊：“里面的，我们东家找你，快点出来，还有少受点罪，别逼我们用强！”

他的声音底气十足，就是不知道要是看到车中的盗帅，和薛家的两柄剑，还能不能有这种底气。

楚留香看着楚清，忽然问道：“你知道附近有哪个大东家，可以偷摸在大街上挖这么一个大坑，来害我们？”

这里是济南城，人声鼎沸的重镇。

能在这里做手脚，没有点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使是丐帮，跑到济南城的大街挖个洞，也要好好想想会不会得罪来往的江湖人。

“是害你，不是我们。”

楚清纠正了一下，随后沉思道：“这附近，我唯一知道能干出这件事的大东家，就只有香帅你...”

“好人选，可惜我不会找人挖坑来陷自己的马车。”楚留香淡笑。

乒！

一块铁板被掀起。

封闭的车厢已经能透过一丝阳光，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告破，外面的叫喊声也更加起劲了。

楚留香毫不在意，笑道：“你出不出去？”

楚清捡起薛笑人和薛衣人的剑，微微一抖，将其藏于身后：“我可不可以不出去？”

楚留香不禁摇头：“他们来势汹汹，我看恐怕不行。”

楚清打开了车门，没有出去，反而做了个手势：“香帅先请。”

楚留香拒绝：“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哪有主人先的道理？”

楚清严肃道：“达者为先，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一向很尊重你。”

楚留香笑了笑：“怎么说的我好像七八十的老头子一样，你刚才进我的车可没见到尊敬，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

楚清大笑：“因为我听到了外面拉弓射箭的声音，一出去恐怕就要面对几十只箭矢，所以决心要对你客气些。”

楚留香也笑了，他当然也听到了外面弓弦的绷紧声。

“既然如此，我就出去看一眼。”

说着，楚留香伸出半个身子，看了一眼，立马退了回来。

楚清瞪着他：“真的只看一眼？”

楚留香笑道：“你难道还指望着我替你蹚雷？”

“自然是想的。”

楚清竟然没有掩饰，惋惜不已，好奇道：“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你若是知道外面有什么，说不定马上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不敢承认自己认识盗帅。”

楚留香叹了口气。

楚清狐疑：“外面有鬼？”

“鬼没有，只有一堆人，只是这堆人不比鬼可爱多少。”

楚留香神情骤然沉重：“你知道卓老五吗？”

楚清想了想，发现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这号人物，不由问道：“他是谁？”

楚留香脸色更加沉重：“你可能不知道他，但你一定听说过卓三娘，卓老五虽然不是卓三娘的徒弟，可两人之间有关系！”

风雨雷电，武中四圣，日后夜帝，称尊江湖！

卓三娘踏水无波，单以轻功而论，连日后、夜帝两人也自愧不如，乃是武林上一代真正的绝顶高手。

猛然听说她还有传人在世，楚清也惊了下：“碧落赋不是散伙了吗？”

“是已经消失了。”

楚留香沉声。

卓三娘的人来此，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碧落赋虽然成传说，但铁中棠还在人间！

天下第一大侠，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他的侠义无人能比，他的武功也无人能敌！

那么当初作为铁中棠的对手，卓三娘怎么可能弱！

铁中棠名声越大，四圣的武功就越被神话！

“散伙了，那这个不知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卓老五，怎么能和碧落赋、卓三娘扯上关系？”

楚清惊了，他年轻的身躯蕴含了几十年的工龄，本以为无人能比，怎么还有老银币活着？

楚留香负手，以一种极其严肃，极其正经的口吻说道：“卓老五本不叫这个名字，他轻功不错，又姓卓，所以得了这个雅称。”

武林高手的外号，有时候会一脉相传，比如燕五、燕七、燕十三。

卓老五之所以叫卓老五，也许是卓三娘之后，又有个姓卓的轻功高手，拿了卓老四的名头。

他只能屈居第五。

但楚清已经不关心这件事，这算个屁关系!

他看着楚留香，发现这个一本正经的盗帅不知何时换了个表情，正对他眨眼睛：“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没想到楚留香也会开玩笑。”楚清失笑。

“楚留香为什么不能开玩笑？”

楚留香笑道：“你若和我相处久了，便会发现我这个人其实和善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