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河……斗胜壁三十二,心罚岛二十九,元海磨四十四,龙象洞三十。”
“命,甲七,庚三,癸十一,随时待命,一旦秦初有性命危险,同时出手,不得大意!”
武院之上,一座隐形的三层小塔正毫无依托的缓缓漂浮着,明明距武院地面不过十丈的距离,但地上的数百余名弟子连同秦宣在内,竟无一人看到这座小塔。
如果说转生台是武院之冠,活下来的人既为血之勇者,那么这里,就是武院之基,被戏称为败亡之盾的,灵镜堂。
无规矩,不立方圆,武院的百无禁忌,实际都是在能够绝对保证弟子性命的前提下实现的,千年以来,从无例外。
也因如此,入了武院的弟子才能放手一搏,尽力施为,不必担心失手打死了同门被押入刑罚堂。
这,也是败亡之盾的戏称由来,意为战败身亡前的最后一盾,坚韧无双,赛过天堑。
而这面盾的存在,也便成就了武院仅此于真正生死之战的,最佳试炼之地的威名。
论在青丘行省中的威名,甚至还在斗胜壁之上。
只不过因为没有了斗胜壁的幻境,无法自动复原受伤的躯体,这才凶名大过美名。
但即便如此,武院仍旧让其他四大门派艳羡不已,除了近几年发疯般把自家弟子投到边境战争中绞肉的烈刀门和九幽山,武院就是整个青丘最高的试炼殿堂。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第三层的一件宝物,灵镜。
灵镜并非单独的一面镜子,而是几乎占据了小塔一层的球体,其上如同蜂巢一般分割出或大或小的棱状小镜,在往日的时候,这些棱镜上会有数以百千场的战斗,灵镜会将战斗双方的气息实时反馈给三层里的执事,而后借由结界的辅助,让执事们制止那些会闹出人命的战斗。
但在此刻,因为真传之名,一向喊杀震天的武院,此刻安静无比,所有的棱镜都显示着同一个画面,萧云河与秦宣。
精致的灵镜之下,一名赫然绣着三朵云纹的中年男子正冷静地下达着命令,也不见有人应和,但看这男子的反应,似乎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他正是灵镜堂副堂主,萧沉鲸。
而他,也是萧云河的叔父,只是观中却鲜有人知。
萧沉鲸冷肃的脸上满是沉重,甚至还隐隐有些厌烦,对于萧云河这个后辈,他一向头疼地紧。
原因只有一点,寻常弟子来武院是为了磨炼自己,萧云河来武院,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虐杀的变态兴趣。
好吧,杀倒是没能成功,可虐倒是发生在萧云河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之中,两年来,被萧云河废去丹田的弟子就足有十三个,挑烂脚筋手筋的更是近百个。
这些弟子下场好的能够花学分治疗复原,而那些本就困窘的弟子,直接就因为与萧云河一战就被打落凡尘,成为比之农夫也不足的废人。
倘若仅仅如此,武院设立的本意也不会让他这么嚣张,更优秀的那些弟子也会来到这里,可每到这时候,萧云河又偏偏不会来到武院,像条狐狸一样躲进洞中,等那些人走了,这条狐狸又冒出头来猎取食物。
凶残的作风,伤而不杀的底线不仅没有让萧云河成为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反而成为了强者的象征,再借助他这个叔父的资源还笼络了不少弟子,已然有些许枭雄的风范。
但那些追随者们永远也不知道,那些曾制止萧云河的执事中,有六成事后都抹了把冷汗,差点就让武院破了杀戒。
即便身为萧云河的长辈,萧沉鲸也觉得萧云河心智有些问题,再加上他恶劣的前科,萧沉鲸才特例抽调了三名执事来应付萧云河可能闯下的祸事。
这也是萧沉鲸紧张之余又有些厌恶的原因。
“不行,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萧沉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站起身来。
秦宣几乎板上钉钉是真传弟子,绝对不能在武院这不能殒命之地失了性命,否则麻烦可就大了。
思虑至此,萧沉鲸转身离开了最上层。
……
“啪!”飞溅的半截剑刃清脆地插进了蓝色光弧边上的土地,还在不断轻颤的剑身似乎在诉说着它身为剑中之君的不凡与不甘。
可惜国有强弱,君有明庸。
秦宣身后的青光如翼,收剑入鞘,同时腾身而起,一记飞踢踹倒了眼前的敌人。
这人的倒飞熄灭了常亮的蓝色光弧,而后干脆地跌落在地上,当即晕厥过去。
“嘶……”围观的弟子们眼角一阵跳动,眼角的余光中倒映出和那名弟子一般昏厥的两名弟子,心有戚戚然。
事已至此,他们基本也都打消了“败秦宣,夺真传”的想法,因为这个狠人已经掀翻了萧云河手下四名大将,远不是他们所能靠近的猛虎。
唯一还让他们留在此处的,除了心底最后那一丝渔翁得利的奢望,也就只剩下了想看看萧云河与他的对决了。
“萧云河!你就只会像个废物一样躲在后面吗?”秦宣目光如电,略带怒意的看着萧云河,眼底还隐隐有一丝急躁。
在战胜了韩英之后,秦宣本想一鼓作气,直接拿下萧云河,奠定威势,可没想到此人面相凶煞,似乎是个悍勇之辈。
可实际上却奸滑如蛇,对秦宣的宣战避而不迎,不断派出自己的手下消耗自己的体力,自己每胜一次,他脸上的笑容就愈盛几分,搞得好像自己是他那边的人一样。
看似威势无双,但心里,秦宣很清楚形势的严峻,萧云河的实力他从围观弟子的八卦中已经知晓,是四榜皆在前五十,其中三榜更在前三十的绝对天骄!
秦宣心里知道,就凭初见萧云河时的强烈反应,正经对战中他的胜率也不会超过四成,而即便如此,萧云河依旧不疾不徐,不断派遣手下消化他的体力。
这种谨慎,令人心惊。
到了现在,他的元气储备已经不足三成,全身的经脉也因为野蛮炼化聚元丹而胀痛不已,若不是有着之前自残的经历,已经习惯了经脉的胀痛之感,那么现在他的战力还要再下降两成!
而萧云河身后还有两名面容肃然的弟子,若真的再战上两场,恐怕萧云河真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他,夺下真传之位!
“废物?”萧云河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咧地越发夸张,有股子残忍的味道。
可让秦宣心底一沉的是,那笑容中全然没有被激怒的愤慨,只有深沉如渊的冰寒之意。
“那好,就让大家看看,谁才会成为真正的废物!”言罢,萧云河手指一摇,他身后的弟子闻声而动,跨越了十数丈的距离,点燃了名为蓝色光弧的火炬!
秦宣眼瞳一缩,还未想到什么破局之法,一片墨色光影就在他的眼前再次绽放开来!
而凝视战场萧云河忽然像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了半空之中,那明明没有半个人存在的地方。
“放心,我会饶他一命的。”萧云河笑容一收,微眯着双眼说道。
萧云河一向都知道自己心智不太正常,他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虐杀那些高高在上的武者,并以此作为自己的武道信念。
他的杀性很重,和各家派史记载的那些曾恐慌了一个时代的杀神差之不多,都将虐杀的过程视为比交合更加令人通体舒泰的天赐。
在他看来,自己追求虐杀,实质上和君王追求天下,常人追求美色,甚至清心观追求武道绝巅一样,没有半分区别。
大家都是追求自己的欲望,谁还能比谁高贵,谁还能比谁低劣不成?
所以萧云河有些不同,他没有像那些伪君子般以为这是种大过错终日诵读圣贤经纶以期净化心灵,也没有极端地像那些杀神一样视世俗为无物,最后惹的人怨沸反盈天,落地个尸骨无存,遗臭万年的下场。
他身知不能被欲望本性蒙蔽了双眼,知道一时的无视世俗只能暂解欲望之嘴的饥渴,只有循规蹈矩,韬光养晦,成为制定规矩的棋手,才能真正地满足全部的欲望虐杀所有的武者!
所以他懂得节制,事实上,连他贵为灵镜堂副堂主的叔父也不知道,两年之中,他至少有三次可以将对手真正地搅个身死魂灭,但是他克制住了,虽然那种生生抑制的感觉太过糟糕几欲让萧云河发疯。
但是以此换得了,他能继续待在清心观这么优渥的地方默默舔舐羽翼,默默地磨利獠牙。
萧云河知道叔父在警告他,不能要了秦宣的命,但实际上他本就没打算要秦宣的命。
一位被钦定的真传弟子,若在武院这禁止殒命的地方被杀死,那么所掀起的波浪,很可能会让他像他那个愚蠢的哥哥一样,被丢到边境之上的绞肉机中,生死不知。
“你在发什么呆!”正当萧云河在思忖之时,磅礴的元力波浪登时炸开,青色的风刃抚过了他的脸颊,虽然没有落下什么伤口,可却点燃那一圈熟悉的蓝色光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