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绝王殿轰然倒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云衡看到秦岭的身影一瞬间被废墟埋没。

她愕然看向那个方向，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撕裂。

烟尘铺天盖地，数不清的碎石从王殿里砸出来，小和尚将愣在原地的云衡扑倒，拖着她往后退。

云衡心口突然有些冰凉，像是被掏空一样。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小和尚，朝王殿跑过去。

她要去救他，他不能死，她的整双眼睛都是血红的，

秦岭！秦岭！！秦岭！！！

头顶落下的碎石砰地将秦岭再次砸倒，石头仿佛压断了他的骨头。

这一刻，秦岭摇晃一下，抬起头，眼神狠厉，剧痛几乎要让他失去知觉，可他强忍着，嘶吼一声，再次向前爬动。

他整个人如同疯了的野兽，要从废墟里面爬出来。

秦岭身上全是伤，几乎无处不在往外冒血，眼前已经一片血污，可他仍是看见了风暴中冲上前来的云衡。

她正疯了般跑来。

“秦岭！秦岭！！秦岭！！！”

她在喊他。

他似乎听到了，想要给予一个回应，可他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累了吗？好像有点。

想睡吗？也想。

放弃吗？还不行。

废墟外面，是那个他拼了命也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他怎么舍得离开。

可无论怎么挣扎，他也有些撑不下去了，血越流越多，动作越来越慢，力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轻，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不行，不能睡啊，你还得拼命撑下去。

有个声音在问，秦岭，你信命吗？

这一刻，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他牙牙学语，读书识字，参军入伍，他第一次开枪杀毒|枭，再到后来主动退伍，他过了十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他救人，也自救，可始终救不活心底那个魔，那是心魔。

他不怪造化弄人，不哭泣、不抱怨。为了信仰，他宁肯死，也不肯输。

可当遇见那个叫云衡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他开始尝试着享受生命的意义，在她的笑容里，雷声温柔、暴雨无声。

这个世界总是让他灰头土脸，可她的出现，让他的生活里开出蔷薇。

秦岭，你信命吗？

他说，我不信。

使命早已完成，嵌在他心头的那颗子弹也早已拔出，无名被抓，一切回归正轨，什么都结束了啊。

人埋头一辈子，不过是想到时候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入土。

他的耳边只剩风声，呼啸的狂风似乎要将他推往死亡。

他这一生，早已看淡一切，可唯独放不下她。

是啊，秦岭这个人，从不畏死，但到了此刻，他有些惧怕了。

他很遗憾，没办法陪云衡走下去，如果这真的是命，能否保佑他心爱的姑娘从此远离人间苦难啊。

愿你能被很多人喜爱，满腔热忱去展望未来。

愿你此生得善待，有人爱也有人爱。

“秦岭，你照顾着点儿自己的性命。”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到什么，可是风沙太大，他似乎看不到了。

终于，有一道身影拨开烟尘，冲了进来。

云衡疯狂的把碎石块抱起来，丢出去，双手拼了命的扒废墟，皮肤擦破，磨出骇人的血迹。

她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看到废墟下近乎停止呼吸的秦岭，她跌跌撞撞把他从里面抱出来。

他沉默地闭着眼睛，无声无息，身上是可怖的弹眼以及大片的烧伤，粘稠的血水在他脸上胡乱流淌着，落魄又狼狈。

秦岭半垂着眼，那双眼已经没了光，鲜血沿着他棱廓分明的下颌滑落。

他好像是睡着了，脸庞清白明朗，一如初相识那样令她着迷。

风沙卷着血腥味钻入她的鼻腔，云衡抱他跪在废墟上，轻轻抚摸他的脸，给他擦去那些脏兮兮的血泥和血污。

秦岭的脸冰冰凉凉的，她伸手摸他的鼻子，没有呼吸了，只剩风声。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轻轻握起秦岭的手，喃喃说：“秦岭，你是不是冷啊，我给你暖暖，一会儿就暖和了，你只准睡一小会儿哦，等暖好了，你要醒过来……”

风沙肆虐，怀里的人没有动作。

她说：“秦岭，我不怪你。”

我是说如果……如果万一我回不来了……你不要怪我，好吗？

“秦岭，你不要害怕哦，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我知道你想护着我，你看，我现在好好地呢。”她的目光有些悲伤，语气也哽咽起来，轻轻把怀里的人抱着，拥紧，“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累了，没关系，累了你就休息一会儿，可是……可是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等着你……我说过的，要跟你结婚，要给你生孩子啊……秦岭，你要醒过来，我愿意啊……”

“覃岭！”

“秦队长！”

“秦岭！”

黎数、夏岚、姜波、石头、六六他们喊一声，他们也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布满血污，集体红着眼睛围过来。

卫生员赶紧跟过来。

石头跟六六两个大男人哭得不能自已。

黎数跟夏岚立正，慢慢摘下头顶的帽子，敬礼。

姜波疯狂跑出去找车救援。

六六哭得像个孩子：“队长！”

云衡最后看秦岭一眼，狠狠咬着牙，咬得嘴唇渗出血，突然起身推开众人走了。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

记忆的碎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博物馆里，她肆无忌惮的举起相机为他拍下照片，他面无表情把她当花瓶一样瞅一眼。

他踹开地下旅馆房门时，那一脚爆发出的巨大力道，像炸雷一样。

他护犊子似的揽着盘子里的肉，唯独对她纵容，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说：“谢谢，很好吃！”

他把她从爆炸里扑出来，她拿剪刀给他修理短发，他一拳为她打赢了那晚的比赛，他亲吻了她，他捧着八音盒微笑对她说：“2017年快乐，云衡！”

他说，你的公道，我替你讨回来；他说，你在，你是世界，你若不在了，我要这世界还有何用。

他说，我们做一件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看待的，而是自己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云衡抬头，看到漫天风沙都是秦岭的样子。

“姐姐，这个哥哥也是好人。”

“是啊，他也是我喜欢的人。”

“哥哥姐姐都是好人，以后一定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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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这么急干什么？”

“你还没听见我的回答，我怕你走了。”

“傻瓜，我怎么舍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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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干净了，秦岭，对不起。”

“云衡，我现在没有钱买钻戒，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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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只是脑海中想起他说过的话，就泪如雨下。

直到喉头发甜，直到筋疲力竭，她扶住一面墙不住喘息。

呼吸稍稍平复后，她后退两步，冲到高坡上，仰起头，撕心裂肺的号啕起来：

“啊！——”

【原谅把你带走那一天】

【在渐渐模糊的门前】

【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毕竟是我爱的人】

【我能够怪你什么】

【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