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接到了县里打来的电话,说她的书已经印刷好了,全部送到了县里。
杨知非陪着她去了县里,县委办公室整齐堆放着一摞摞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书,封面上作者李芳草五个大字分外的醒目。
李芳草抚摸着书忽然落下泪来。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棵谁都能踩踏的无名野草了,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正在一步步的成长为一棵大树。
“怎么还哭了呢!”杨知非笑道,伸手温柔的擦去了李芳草脸上的泪痕。
晚上,在县里的联欢会上,李芳草被陈县长隆重介绍登场,杨知非吹口琴伴奏,李芳草朗诵了一首伟人的诗词,清澈稳重的嗓音配上悠扬的口琴声,虽然不算出挑但也赢得了满堂喝彩。
李芳草带着几十本书回了小王庄,跟着她种蘑菇的人家每人都赠送了一本,朱旺宗也厚着脸皮来领了一本,说回家讲给王金兰他们听。
小王庄出了李芳草这么有本事的人,大大的长了一回脸,加上新来的公社书记足够公正,大王庄的人再也没敢再欺凌小王庄了,而且也做出了承诺,等六月初收完麦子,立刻把滩涂地还给小王庄。
李芳草,周三喜还有钟麓收拾行李,踏上了去江城的火车,要是他们顺利问肖姝雪要到了赔偿,还赶得及回小王庄收麦子。
送李芳草他们上了火车之后,杨知非给江城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他们下火车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着一张写着“李芳草”三个字的纸,站在出站口。
这个人自我介绍叫焦向华,跟杨知非共事过,和肖家一个大院出身,李芳草他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找他。
李芳草对焦向华客气的说道:“焦同志,我们想先找人评估下小提琴的价值。”
杨知非愿意打电话拜托焦向华,那说明焦向华这个人是值得信赖的。
焦向华带他们去了省城音乐学院,找了一个老教授过来,想请他帮忙掌掌眼。
老教授带了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说这人以前是做乐器买卖的,经他手的小提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中年人拿着晾干的小提琴,敲了敲盖板,又按了按琴弦,点头道:“木材和琴弦都是上好的材料,看制作手法,估计得有一百年历史,可惜泡水了……哎,这里是什么?我看看……”
众人都被他吸引了视线。
那人拿着放大镜看了几眼,“哎呀!这像是帕格尼尼的签名!”
“啥泥?”周三喜茫然问道。
她只听说过黑泥,黄泥,红泥,帕格尼是什么泥?
老教授惊呆了,一把抢过琴,拿着放大镜对着角落里被水泡的有些模糊的字看,越看越心惊,“还真是像他的签名……小伙子,这琴你哪来的?”
钟麓推了推眼镜,“我祖父留过洋,从国外带过来的,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又给了我。至于我祖父是从哪里得到的琴,我不清楚。”
老教授啧啧嘴,抚摸着擦拭干净的小提琴,有点遗憾的说道:“帕格尼尼那个年代的人不会在别人的琴上签自己的名,这签名要是真的,这把琴很可能是帕格尼尼用过的琴,那它的价值就不能用普通小提琴的价值衡量了。”
“古董琴吗?”焦向华问道。
老教授摇摇头,郑重说道:“不止是古董琴,这是大师的琴。”
名人效应赋予了这把琴更多的意义和价值,要是在国外,这把琴应该被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但他看得出来,钟麓经常使用这把琴,也不算埋没了琴的价值。
李芳草说道:“您给估个价吧。”
老教授带来的中年人说道:“目前没办法鉴定帕格尼尼大师的签名真伪,所以只能按古董琴来定价,咱们国家现在不兴这个,也没多少人敢收藏,但我个人觉得,至少还是能值个五百块的。”
钟麓不死心的问道:“没办法修了吗?”
中年人取出琴弓,随便拉了几下,声音粗粝,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美感。
“修不了了,乐器都娇贵的很,你们这又是泡水又是被泥沙冲击磨碎的,木板,琴弦,琴头都有损坏,你们看看……”中年人遗憾的一一点过这些部位,“要修的话,这些都要换掉,等于换一个新琴。”
焦向华忍不住咋舌,这么一把不起眼,漆都磨掉的琴居然可能是大师用过的,还价值五百块。
不知道肖家打算如何收场。
打听清楚了琴的价值,已经是中午了,李芳草带着他们去了国营饭店,一人点了碗糊汤粉,配上了生烫和油条。
“你们打算怎么办?”焦向华吸溜着糊汤粉问道。
李芳草心里憋着一股气,“先打电话给肖姝雪,让她赔钱!”
“她要是不赔呢?”焦向华问道。
李芳草说道:“那就找她爸妈,她大哥二哥,肖兴国一家都要脸面,不赔这个钱,就等着没脸吧!”
焦向华有些奇怪,想问李芳草怎么知道肖兴国爱面子,但转念一想,他们也只是今天才认识,没必要聊那么深,便把一张纸条给了李芳草,说这是他帮忙查到的,肖兴国家的电话。
吃过饭,焦向华回了单位,李芳草他们去了邮局,用邮局的电话拨通了肖兴国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肖兴国家的保姆,说肖姝雪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一直不愿意下楼。
李芳草才不管肖姝雪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装的,直接说道:“我现在就在江城,离你家不远,肖姝雪要是不来接这个电话,我就去肖家门口嚷嚷肖姝雪欠债不还!”
小保姆没办法,只得上去喊人。
过了一会儿,电话在那边被人拿了起来,肖姝雪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大骂道:“李芳草,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还敢回江城!”
李芳草冷冷的说道:“肖姝雪,你把钟麓的小提琴推进水里,坏掉了,你必须得赔钱!”
肖姝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是不敢置信,“你回江城,就是为了问我要钱赔小提琴?”
“对。”李芳草说道。不要钱,难道找肖姝雪叙旧啊?
肖姝雪气到无语,“你疯了吧?一把小提琴才值几个钱,你为了一把小提琴跑回江城?我都警告过你了,不许你再回江城!”
“要不是你闯完祸就跑,留下来收拾你的烂摊子,我也不至于千里追债追到江城,你当我愿意给你打这个电话?”李芳草冷冷的说道。她意外的是肖姝雪愤怒的竟然是她回了江城,而不是问她要赔偿。
肖姝雪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不耐烦的说道:“你不要来我家,那破琴多少钱?我找人给你!我看你们穷疯了吧,一把破琴还撵着我要钱!三十块够不够?我把钱给你们,赶紧滚滚滚!”
“五百。”李芳草一字一句的说道。
电话那边抬高了声音,又惊又怒,“李芳草,你这个贱人,你敲诈我!什么琴值五百?金子做的?你当我是冤大头?”
李芳草神色清冷,“还有我们三个来江城找你要债的来回路费,一百八,一共六百八。”
肖姝雪在电话那头骂起了脏话。
“肖姝雪,我话给你放这,六百八少了一分,我就在你们家门口扯横幅,把甘省给你的两次处分批评的大字报贴满江城的大街小巷。”李芳草冷笑,“我让每一个江城人都认识你,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肖姝雪骂了一句脏话,毫不留情的直接挂断了电话,气的心肝脾肺肾一起疼,觉得李芳草肯定是背着杨知非来要钱的,要是杨知非知道李芳草是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诈骗犯,肯定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
几个人从邮局出来,钟麓主动说道:“芳草,要不算了,我们去买一把新琴就回去吧。我知道了这把琴的来历,我们也不算白出来一趟。”
他知道肖姝雪家有背景,不想让李芳草为了给他出头而得罪大人物。
李芳草心里气不过,肖姝雪几次害她,都有人护着全身而退,这次再让肖姝雪逃脱惩罚,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杨知非本来要请假陪她来江城的,李芳草拒绝了。
她既然要成长为一棵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怎么能连一个肖姝雪都对付不了。
“我们去找肖仲钦。”李芳草说道。
周三喜疑惑的问道:“找他干什么?找他赔钱?”
李芳草冷笑,“他不是公安吗?找他报案!”
三个人到了江城公安局,指名要找肖仲钦。
肖仲钦这几天正忙着找莫玉泉案子的线索,被人叫下来,看到李芳草三个人,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他熬夜办案子办出幻觉来了。
“李芳草同志,周三喜同志,钟麓同志,你们好!你们来江城了?欢迎欢迎!杨知非呢?他没跟着一起来?”肖仲钦扬起灿烂的笑脸,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我们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李芳草冷着脸。
肖仲钦疑惑的问道:“那你们来干什么?”
“报案。”李芳草依旧神色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