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还未正式开张,便迎来第一笔生意,三家人欣喜万分,紧锣密鼓的筹备,当日就放出要一百五十斤笋子的消息。
得信人家陆陆续续上门登记,片刻一百五十斤齐活儿,来得晚的纷表遗憾,询问下回什么时候再要。
次日大早,作坊门口排起长队,皆拎篓背筐挑担。
三家人齐出动,打秤、装筐、付钱,尹掌柜付的十两定金正好派上用场。
“大哥!”
队伍尽头,苏世福挑着沉重的担子缓步而来,筐子最大号,白嫩的笋子堆尖,将扁担压得弯弯。
他面上挂着不可一世般的傲气,气喘嘘嘘超过人群,直接走到队伍最前头。
知道二人是亲兄弟,没人有怨言。
“大哥”苏世福卸下担子,四处打量,“你这地儿搞得真不赖!”
苏世泽正同侯老幺挑笋子称量,见弟弟来了,很是高兴,“你歇着会儿,这筐称好,就称你的。”
秤杆粗壮,置于扁担中央,苏世泽同侯老幺于扁担一人抗一头。侯老幺一手扶扁担,一手抬秤杆,见秤杆上刻着黄色铜星,整齐一排。
秤杆一头挂了重物,另一头高高翘起,他将栓了秤砣的麻线往外拨,秤头便压下,见他数着铜星道:“五斤四两。”
而后田良坐在案上算计,苏木则立一旁数银子。
“不打紧,我来帮忙!”苏世福就要上前,替过侯老幺,“幺弟,你去歇会儿。”
侯老幺无法,只得让位,去帮着装筐。
轮到自家笋子,苏世福故意将秤头高高翘起,转头报给田良,待全部称完,他便甩了担子,眼巴巴看他算。
田良也是好耐心,当他面算了三回,才于苏木道:“四百文。”
苏木瞧不上他这幅小气模样,却懒得搭理,数了铜钱,也不讲半句话。
苏世福不管不顾,乐乐呵呵将银子揣兜儿,转身道:“大哥,你如今是东家,这些活计交给他们做便是。”
“这话说得!那也是要干活的。”苏世泽这头已同侯老幺重新扛起扁担。
苏世福瞧外头还余不少人,这活儿得干到啥时候,“大哥,你莫是忘了今儿个‘开工’,你二弟妹他爹都到了!”
老爹唤他来帮忙,忙好与大哥一道回去,又不得银子,他为何平白留下给人干活!
“吓!我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苏世泽想起来,算好的“开工”吉日便是今日,忙忘了。
“大哥,你去吧!这里有我,也没剩多少了!”侯老幺体谅道。
苏世泽觉着歉意,“劳累你了!”
说罢!兄弟二人一同离去。
田良看看离去二人,不解问道:“苏木妹妹,你咋不去?”
苏木抿嘴笑笑,她姐妹二人于家中本就无足轻重,被忽视也是情理之中。况,她也没打算去,苏大爷断不会让吴氏进门,若一家子都去,独留母子二人,那该是对她多大的伤害。
田良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人小鬼大,主意多着呢!
忙活一上午,才将笋子称完,余下就是女人家的事儿,案头上摆好几个菜板,侯家几个妯娌,田家的媳妇儿皆来帮忙,切片儿,焯水,有说有笑,热闹非常。
临近晌午,当家的去吃酒了,大家伙商量就在这处做饭,锅碗瓢盆早已添置齐全,下午要干活,不必走来走去。
文哥儿娘回家砍了几个菜头,田大爷家的拎来一条四五斤的鱼,苏老大家无田地,自然出不了菜,吴氏便装来半袋子米。
几个妇人本就相识,见吴氏温柔大方,也将其拉伙,很快熟识。
文哥儿大早跟来干活,不一会儿便没了耐心,不知道跑哪里去野了。小虎子早与他混熟,每天屁颠颠跟在文哥儿后头,大哥哥、大哥哥的喊,文哥儿十分受用,上哪儿都爱带着他。
苏木趴在案上,耳畔是田良拨弄算盘的声响,觉着一切真是美好!
一抹绯色印入眼帘,是苏丹提着衣摆缓步走来。苏丹比苏叶小一岁,却发育早,已显示女儿家的婀娜。
见她澄亮的眸子四处转动,在一堆劳作妇人中搜寻,终发现不远处的桌案,坐着一位乌发青衣的偏偏少年郎。不由得小脸发烫,眼睛移不开。
她缓步走去,十分娇柔,细声道:“木儿。”
苏木早看到她,眼神横过来,嗯了声,算回应。
苏丹对她的冷淡毫不在意,眼神不住往身旁人瞟。
田良手上动作顿住,抬头,二人视线正好碰触,便礼貌冲她笑笑,低头继续手上活计。
苏丹心花怒放,一笑醉心。
“你可真能干!会写字、会打算盘。”
田良又抬头,看看她,忙道:“不不不...称不上能干。”
家中都是弟弟妹妹,除了苏木,他从未同别的姑娘说话。得她夸奖,田良心里头有些莫名的自豪,却也觉得不好意思。
“原以为烧窑搬砖、整日在窑作坊不是炉烤、便是灰飞,不成想你竟这般干净清爽打扮,当真是个能干人儿!”
苏丹低头偷瞄他,娇滴滴夸赞。烧窑称不得体面,好歹是个作坊,有稳定进项。家境一般,人却生的好,这般文质彬彬,又会念书,往后若是考上官,也是...极好的。
窑?田良一头雾水。
苏木不由得噗嗤笑出来。
苏丹沉下脸,“你笑什么!”
苏木不住摇头,只是笑,弄的她很是尴尬!
她好气没气道:“家里宴席快好了,爷让我喊你和叶儿姐,莫耽搁了!叶儿姐呢?”
“我姐和灵儿姐在家绣花呢!你回去同爷说,作坊忙不开,就不去了!”苏木漫不经心道。
绣花?她竟也学起绣花!那个吴姓女人不让她干活?
“这是什么话!还能绣花了?爷让我来喊你们,岂能不去!都是上好的席面儿,百年难吃一回!”苏丹气极。
苏木白她一眼,没了耐心,冷声道:“可莫耽搁你吃上好的席面儿!我同田良哥还要算账,忙不开就是忙不开!”
“你!你会算什么账!跟在田...”等等田...田良,窑作坊的不是姓姚吗!这个田...莫不是里正家的?自个儿竟认作他人,还说了那些话!
苏丹气急又羞愧,眼圈都红了,难受的看着田良,又看向一脸冷漠的苏木,再是忍不住哭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