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过年，青成市的旧城区和新城区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新城区大部分是蓉漂的外地人，年假一放就通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市中心甚至比往日清冷了几分。

反倒是老城区的小街小巷门庭若市，来往的行人大家都很面生，却又在点头互相问好。

为了促进经济，万牛区难得开放了街道，允许市民们在指定位置摆放摊位。

以前是城管跟着小摊贩后面撵，恨不得将这些流动摊贩一网打尽，现在不一样了，城管不仅在维持着街道秩序，甚至加入其中，主动帮助一些了年岁的小贩搬运货物。

年关将至，每一位市民的脸都挂着善意的笑容，市里一片其乐融融。

“烟花好贵……”

露西亚没见过这么多人，不大的街道全是席地而坐的地摊小贩，双车道硬生生被来往的人群挤得容不下小车通过，人们的说话声与轿车的鸣笛声接连不断。

这比夏黎带她去的春北路还要热闹……或者说，拥挤。

看了一眼地摊那些红的绿的炮竹，露西亚的视线落在价格标签挪不开。

“你要响的还是不响的。”

夏黎抓来一枚导弹模样的烟花炮，回头问露西亚。

露西亚即答：“不响的。”

夏黎忍笑。

这头一口龙息能把石头都融化的银龙。

怕炮响？？

这可太融入现代社会了……

买了一袋没响声的小烟花，消费二百，夏黎提着口袋去下一家。

露西亚就紧紧贴着夏黎的手臂，警惕四周来往的人流。

“会不会出现坏人……”她不安的说。

按照概率学来讲，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遇到坏人。露西亚次在地铁就遇到过一次。

“哪儿有这么多坏人，”夏黎说，“边那么多警察叔叔巡逻呢，就算人民中有坏人，那些坏人也不敢轻易出手。不过，担心扒手倒是真的。”

瞅了一眼身旁矮了吧唧的女龙子，夏黎想了想，露西亚的兜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扒手来了也没什么好偷的。

不过，他还是动手把露西亚拉过来，侧着脑袋小声说。

“把我看好了，一会儿坏人把我抢走，你追都追不。”

听到这句话，露西亚的手下意识的用力。

她抓紧夏黎的三个指头，思考片刻后，又觉得夏黎是故意在骗她，于是轻哼了一声，把他抓得更紧了。

夏黎在集市买了一些逢年过节必备的瓜子和糖果。

这些小零食对他来说停留在童年的记忆中，小时候过年最惦记的除了红包以外，就是这两口糖了。

但是念了高中之后，这些东西便在无形之中悄然消失，不是家里没有了，而是夏黎再也没有留意过。

现在有了露西亚在身边，夏黎想让她也体验一番自己小时候的那种年味，所以该买的年货一个没少。

这边地摊售卖的货品都大同小异，估计都是从同一个贩子手里批发来的，吃的玩的穿的用的，通通染了一片喜气洋洋的火红色。

在异世界，目光所过之处的鲜红，是战场和绝望。

但是在地球，特别是在华国……鲜红不再是令人战栗的颜色，而是喜庆和祝福的颜色。

夏黎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去，回头一看手里就剩个龙爪子了，露西亚的身体还堵在后面，于是他把龙爪子松开说。

“你等我一下，”说完转头麻溜指了指货架的货品，对摊贩老板说，“来一幅对联，再拿两个灯笼。”

联：龙舞九天歌大地

下联：福临万家喜气生

横批：地久天长

年轻人买年货没什么好讲究的，主打一个眼缘，看什么就拿什么，简单又粗暴。

夏黎付完款拿着对联杀出重围，看见露西亚正原地等着自己，那双小脸藏在围巾下面，映得白皙的脸颊粉红粉红的。

“说起来，今年刚好还是龙年。”

夏黎把对联展开看看，这幅带龙字的对联挂家里铁定招福。

“龙年？”露西亚抬头看他。

“十二生肖，这个你听说过没？”

“了解一些……不是很懂。”露西亚回答道。

她在网看见过那些网友讨论十二生肖里面为什么没有猫，只知道没有猫，但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

“原来还有龙？”

露西亚感觉人类社会的年份真是神奇。

明明这方世界没有龙这种物种，龙对他们来说是幻想生物，但是十二生肖里面就能冒出一个龙来。

“这么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露西亚忽然联想到这个词。

夏黎笑了一下：“本命年不是这么算的……明年还是我的本命年呢，明年是蛇年，但我跟蛇八竿子还打不着。”

露西亚把目光放在他身一阵打量。

这勇者哪里跟蛇像了……

在露西亚的视角里，蛇是那种细细长长的物种，但是夏黎看去粗粗扁扁的指身形，确实跟蛇没有半毛钱关系。

喔，对。

蛇缠人……

夏黎晚睡觉就挺缠人的，睡到半夜偷偷抱她，恨不得要跟她拧巴在一起。

“那你确实很像蛇。”

恶龙轻点脑袋，总结说道。

夏黎跟不她的脑回路，他还在琢磨龙年的事情。

龙年带个龙老婆回家……

真喜庆啊。

默默瞅向身旁的矮龙，矮龙脸蛋几片柔白的鳞片在自然光下映耀着光华，把她俏生生的小脸照得瑰丽了几分。

瑰丽，这个词用来形容人脸或许有点不恰当，但是联想到露西亚那头银色巨龙的真身之后，这个词又变得十分合适了。

高贵、绮丽，美得超乎寻常。

以前怎么不觉得艾泽大陆的龙很美呢？

那时候因为先入为主，在断定龙族都是邪恶的象征之后，夏黎就从没有正眼欣赏过这一种族。现在许久没见，忽而想起来那些巍然的身影，夏黎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词来形容美丽。

坏了。

猛地回过神来。

夏黎感觉自己这癖好不对劲。

这都已经开始懂得欣赏巨龙形态的龙了？

他连人类形态的龙都还没有欣赏够呢。

捏了捏手里的小爪子，夏黎清清嗓子，接着刚才的话说。

“华国的龙和你这样的品种不一样，华国的龙是祥瑞，代表吉祥。而你的外观更符合西方龙，西方龙则是凶……”

“胸？”露西亚昂头。

“世界观不一样，不能以一概全。”

夏黎摇头，又否认了自己的说道。

身边的恶龙还在摸自己的胸脯，她还想再听听西方龙的胸到底怎么了，但是夏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拉着她一头扎进商场里。

……

旧城区的小商场迎来了一年四季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叫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大紫大红的广告牌写满了促销活动，商户们趁着这波人流量疯狂冲击着年底的业绩。

“夏黎。”

“嗯？”

“你想骑龙吗？”

“我……啥？？？”

室内商铺里都是人的说话声，夏黎以为自己听错了，弯腰下去听。

露西亚踮起脚丫子，伸手捧在唇前，大声在夏黎耳边说。

“你有没有骑过龙？”

“你觉得呢？？”夏黎反问。

“是我在问你啊！”

“我没有过啊！！”

两人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夏黎被这热闹的声音吵得脑瓜子嗡嗡嗡的。

盯着露西亚那张雪白如玉的小脸看了半晌，他把露西亚拉到边去问。

“你……你想说什么？”

“那边。”

露西亚手臂一横，指向一家商铺的大门口。

夏黎寻着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家售卖儿童衣服的商铺，一般这种铺子为了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都会在外面放置几台游戏机。

这家店外面也有游戏机，分别是常见的套牛牛，以及一台摇摇车。

露西亚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台摇摇车。

大概是即将引来龙年的关系，这台摇摇车的外观造型是一条红色的中华龙。身形胖滚滚的，眼神卡通，两条龙须绕着身子缠了好远。

“我想骑。”露西亚指着摇摇椅说。

夏黎：“……”

“那是小孩子坐的，你这，你这……”

低头看看矮龙，欲言又止。

讲道理，露西亚虽然在夏黎眼里瘦瘦小小的，但她的体态跟儿童完全挂不钩，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少女。

这样一名少女坐在儿童摇摇椅多少有些突兀。

可如果她本人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的话，这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

“想骑龙龙。”露西亚大声说。

夏黎小声回答：“我也想骑龙龙。”

“那我们一起骑！”

“……我就算了，你自己骑，我超重了。”

夏黎摸了摸裤兜，已经很久没有带零钱出过门了，他去店里找老板换了几枚硬币，然后放在露西亚的手心里。

“看见摇摇椅中间的投币口没？一会儿你就把硬币放那里面去。

你在这里排队坐摇摇……骑龙，我去对面买点东西。”

夏黎指了一下童装店对面的电器店说。

恶龙点头，眼睛里又有些不舍。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买完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吧。”

夏黎揉了把龙脑袋转身就走。

刚好，那边的人太多了，露西亚在摇摇椅这里排队还有小板凳可以坐。

现在临近年关，小偷小摸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抢人的可不常见，而且露西亚力气那么大，谁抢得走她……

除非她自己撒手没。

想到这里，夏黎警惕地回头。

露西亚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夏黎看。

跟个在等家长领走自己的幼儿园小朋友似得。

那眼神，眼巴巴的。

夏黎去电器店里买了一台护膝加热器，这是给外婆准备的，外婆的老寒腿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这种加热器可以一定程度缓解疼痛。

回头发现露西亚还在那儿排队，于是又去另外一家店铺买了两箱水果和牛奶，在路过日用品店的时候，又停下来给方女士买了一套护肤品。

女人的护肤品可不便宜，一套下去都千块钱了。

夏黎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什么用，但他知道方女士收到后肯定高兴。

只要太后高兴就行。别的都是次要的。

回到童装店前，露西亚刚好坐摇摇车。

周围的人类幼崽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在她不知道按哪里启动的时候，还有人类幼崽帮她指路。

“我头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摇摇车开始晃动起来。

露西亚一秒还在好奇摇摇椅里面的构造，下一秒眼睛就亮了起来。

配这小龙人的儿歌背景音乐，夏黎觉得这龙坐在龙身，还挺应景。

“嘿嘿嘿……”

“好不好玩？”

“很好玩，想再来亿次。”

“省省吧，你身后排队的人类幼崽都要急哭了。”

夏黎搭把手，把露西亚搀扶下来。

露西亚还在笑，小嘴抿成波浪线，那双澄澈的眼睛弯成小月牙。

“那那下次再来骑。”她有些念念不舍的说道。

夏黎把地的箱子拎起来，就这十多分钟的功夫，他手已经塞满了东西。

换做是女生来逛街的话，这购买量足够逛悠个半天了，但男生不一样，男生买东西干脆利索，主打的就是一个精准快。

“这个给你。”

夏黎把其中一个小盒子塞露西亚手里。

露西亚以为是夏黎让她帮忙拎着，于是毫不犹豫地抱过来兜在怀里。

然而夏黎却又说：“拆开看看。”

“嗯？”

“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

露西亚有些意外的看向怀中的礼物。

“你不是说龙年是你本命年吗，所以送你个东西。”夏黎说。

“是红内裤吗？”露西亚动手拆盒子。

夏黎语塞了一下：“……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网说，本命年穿红内裤，红内裤会掉色，会把小屁屁染成红色……明年就轮到你穿了！”

“但这不是内裤啊！”

夏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龙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她哪儿学的这么多东西。

露西亚打开盒子，眨巴眨巴眼睛。

里面不是什么毛绒玩具，也不是什么漂亮水晶球，或者手套帽子之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中看不中用，都是图便宜来忽悠女孩子的，不在夏黎的采购范围内。

他总共买了两套护肤品，方女士一套，露西亚一套。

露西亚先是被面漂亮的小瓶子吸引了注意力，随后她举起盒子开始东看看、西瞧瞧，手指头在盒子表面扣来扣去。

“你干嘛呢你！”

“怎么没有价格标签？”露西亚十分在意的说道。

这件礼物包装得太好了，一看就价格不菲。

根据面的图文说明，露西亚大概能猜到是用来护肤的东西，但她其实对这些东西没什么需求。

“你在意这个干啥？？？”

“我用不着太贵的，我的脸都值不了这么多钱的……”露西亚有些诚惶诚恐。

在她的龙脸下功夫，还不如多买两块砖头盖新巢穴呢！

“谁说你脸不值钱啊，我不是说了吗，无价。”

“一毛不值……”

“屁！无价的意思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夏黎双手都拎满了东西，但他还是空出来一根食指，把露西亚的手给拉过来勾着。

这龙以前的思维很好转变，只要夏黎纠正一句，她的观念就立马转换过来。

但现在有自己的想法了，变得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