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龙了。”

“喵……”

等那两位身穿反光背心的执勤人员走远了，车内才传来一连串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露西亚摘下脑袋的外套，慢吞吞地从座椅前方钻出来。

那张本就白净的小脸，被吓得更是发白了几分。

十分钟前，在余光看见有手持圣光魔法……手电筒的人类走过来的时候，露西亚就第一时间采取了措施。

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她动用最后一点魔力隐藏了身形，随后屏气凝神，偷偷摸摸地跑了夏黎的车。

为了把自己藏起来，她还将夏黎的外套盖在自己的脑袋，把自己伪装成一堆杂物躲在角落里。

还好露西亚急中生智，没有被人发现。

不然当那两位警察叔叔盘问她身份证多少的时候，她肯定会露馅。

“呼呼。”

露西亚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虽然是把最后一丁点魔力都榨干了，但好歹躲过一劫。

“喵哈。”

爬车的无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脚都吓软了，特别是看见夏黎准备拔剑的时候，更是吓得他直接炸毛。

夏黎也是一身冷汗。

动手将把空调温度又往拧了两度，夏黎一个劲地往脖子扇风。

“没身份？”

秦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才的气氛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夏黎点头应道：“是啊。”

秦川思考了一会儿。

想想也是。

夏黎带回来的这位龙女友不属于地球，自然不会拥有地球的身份，如果被这些官方人员发现她的存在，后果会很严重。

“不是有魔法吗？”秦川又问道。

“有魔法也不是万能的啊……”

夏黎把湿透的衣脱掉，副驾驶的露西亚见状，连忙把他的外套递过去。

交递时，露西亚还警惕地往后座看一眼，那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似乎很在意夏黎的身体被外人看光光明明她刚才当着一人一猫的面扒夏黎衣服的时候，都没在意这一点。

夏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我们的能力在地球也受到了限制。现在社会不像是以前那样走个书面形式就能得到身份，想要靠魔法改变信息库还是很难的，而且极有可能露馅……所以我们没有去冒这个险。”

秦川板着脸认真听完这些，感觉这位作者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如意。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他在网看见的，只是对方展现出来的光鲜亮丽的那一面罢了。

目光徐徐落在副驾驶的小姑娘身，秦川看了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虽然多少有猜测到这位来自异世界的作者把女朋友带回了地球，但是当秦川真的确定对方是一条银龙的时候，还是很感慨的。

有些……魔幻？

说起来，这是不是算某种粉丝见面会了？

秦川从书里了解了露西亚的背景故事，同大多数书友一样，他很欣赏露西亚的性格。

当然，秦川不是什么养女儿党，他是一个妥妥的设定党。

想到这里，他有些局促地往边坐坐，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衣服太脏了，他扯着裤腿尽量减少接触面，屁股只坐了一点儿面积。

夏黎抓着方向盘给车掉了一个头。

前方的路面全是障碍物，电力还没有恢复，视线里一片漆黑。

夏黎打开远光灯，将车速压到了最低。

“你有没有要去的地方？”

他瞅了一眼后视镜，尽可能委婉地问道。

听刚才秦川和执勤人员的对话，他好像是本地人，夏黎就这么开着车把他带走好像不太好。

如果有什么地方要回去看一下，或者拿点东西的话，夏黎可以先把他送过去。

秦川低着头，脸只剩下疲倦。

当听见夏黎这么问自己的时候，他扯了一下嘴角，不知是在笑还是在自嘲。

“没有。”

他无家可归。

甚至连离开前要去看一眼的地方也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是想回父母的坟前看一眼的。

但他有愧于父母，所以不敢回去。

而且通往老家的桥还塌掉了，一同断掉的还有他那份仅存的留恋。

“……不过，你现在把我带走，就是引火身。”

秦川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出声提醒说。

“我做的事情，如果他们调查起来的话，很容易查到我。刚才我们还一起留下了记录，查到我就等于查到了你。”

“喵。”

坐在秦川身旁的奶牛猫忽然喵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黎踩了一下刹车，秦川抬头，觉得对方肯定是有所顾虑想要丢下自己毕竟对方家里还有一条银龙女友要藏起来，跟女友比起来，他的存在又怎么会被在意。

秦川不怨夏黎，他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然而，车门却怎么也拉不动。

紧接着，夏黎把一个发光的东西递给了他。

“我的手机，先借给你，你现在登陆你的呼账号，把你的帖子删了。”

秦川：“……”

“我既然都选择过来了，那自然不怕什么引火身……而且你自己不是说了吗，我们都留下了备案，现在咱俩都是拴在同一条线的蚂蚱。”

夏黎顿了一下，半开玩笑的补充道。

“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更危险。一会儿又来一个毁灭世界的想法，那我岂不是白来这一趟了？”

“……”

秦川无话可说，低头默默操作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删掉了帖子。

想了想，他干脆注销账号。

既然夏黎都这样说了，他也不想真的连累对方。

他留在这家网站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赛博底案，现在如果决定要藏起来的话，还是全都抹除了比较好。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夏黎。

“喵……”

后座的无奇直叹气。

我发现你们这些被选做勇者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兄弟都要灭世了，还被你揍了一顿，转头那些执勤人员问他有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立马选择帮你说话……这种人也能叫反派？

无奇有感而发。

夏黎也觉得确实如此。

这也是他决定将秦川送佛送到西的原因。

就如他之前对秦川说的那般：如果你就是我的那个不幸的缩影的话，我会希望这个时候有人朝我伸出一只手。

所以他朝秦川伸出了这只手。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想吃点啥？”

夏黎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这下真是一车四命了，再加又熬了个通宵，所以要更加打起精神才行。

在他说吃字的时候，很明显看见露西亚侧了一下脑袋。

恶龙那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睡眠不足导致的疲倦感好像都被吃字净化了一般。

“我……有。”

秦川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声音带着点虚弱，听起来甚至还有些绝望。

“……你别冒出来一句想死之类的。”夏黎警觉道。

秦川摇头：“我现在太累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这个可以有。”

夏黎一听原来是这种事，果断答应了他。

……

返程的时候不再那么匆忙，等太阳冒出头、又高高挂起的时候，夏黎终于回到了青成市。

此时已经是正午。

露西亚在车就请了半天假，反正是实习生，不存在什么全勤奖，主治医生让她干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来。

这龙坚持说自己下午要去班，她都答应了一位客人，下午要去给她家狗子做驱虫。

这龙现在在宠物医院可是一个大明星。

夏黎心疼她没睡觉，她顶着个困倦的大眼睛，非得说自己不累。

回家换了套衣服，夏黎带饿龙去楼下的饭馆饱餐一顿，就送她去班了。

“就剩三个小时下班……干脆别去了。”

“要去！”

恶龙固执得很，夏黎劝不动，百般不情愿的把露西亚送到楼下。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甚至拔剑和敌人战斗了一番……这些还是听从臭恶龙的安排做的。

结果这龙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完全不给一点奖励？

不过好像……奖励早就预支过了。

夏黎忽然想起来，家里那个已经塌掉的床。

下车前，露西亚把脑袋支过来，本想在夏黎的脸吧唧一口。

但忽然想起来车座后面有两双眼睛，于是嘟起来的小嘴又默默瘪了下去。

“等我晚回来！”

像是看出来了夏黎脸写满的不满，露西亚小声安抚他。

现在这龙都学会画大饼了。

“行，等你。”

明明知道自己在被露西亚钓鱼，但夏黎这翘嘴还是光速吊，嘴巴都被勾了起来。

目送露西亚远去的身影，夏黎收回视线，看向后视镜。

现在要做的是……

先把秦川安顿了。

这个时候夏黎很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但又联想到他现在的情绪应该很差，所以决定先让他休息，等睡一觉起来再说。

……

来到一家招待所的楼下，夏黎去前台办理入住。

他家里太小了，容纳一个人实在是不方便。

夏黎本来是要带秦川去酒店的，但秦川说招待所就好，而且价格还很便宜。

这家招待所一晚五十块钱，有空调有热水，卫生间和洗澡间都是公用的，还有一台老式的洗衣机可以使用。

秦川似乎经常住这种地方，他说这些配置已经完全能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了。

夏黎对他的情况很是好奇，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想问。

但看着秦川那个疲倦到快要干瘪下去的脸色之后，他忍住了这些问题。

“你先好好休息吧。”

夏黎站在门口，脚边的奶牛猫跟着他喵了一声。

这种招待所在老城区很常见，这家的位置距离夏黎家就两百米，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毕竟秦川还算半个危险份子，现在更是处于被夏黎监督的状态，所以他落脚的地方也被夏黎安排得很近。

“这些东西，还有钱，都算我借你的。”

秦川换了一身衣服，夏黎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了他，两人身高和体重都相差不大，他穿夏黎的衣服刚好合身。

可以看出来，秦川是个自尊很强的人，夏黎不伤他自尊，所以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就答应了。

“行。”

他摸了一下兜，拿出一条白色的充电线。

“你身没有充电器吧，我看见你手机也是p的充电口，你先用我的，咱两之后还要保持联系。”

“嗯……”

秦川疲倦地躺在招待所的床，这家招待所有些年头了，周围的墙皮因为潮湿而发霉脱落，角落里堆满了没来得及打扫的头发和皮屑，连床单都有一股淡淡的怪味。

但秦川不觉得这样的环境有多糟糕。

他住过泽拉大陆堆满腐肉的地牢、泡过装满强酸的罐子。回到地球之后，姑妈家那个躺去随时会被挨揍的小床、以及饭馆员工宿舍一个个排挤他的眼神……这些才是他的噩梦。

相比之下，这里的环境已经足够舒适了。

久违的，让秦川感受到了安心，似乎连躁动的情绪都被安抚了几分。

他目光看向夏黎，许久之后，才憋出来两个字。

“谢了。”

“不客气。”夏黎笑笑。

他腿边的奶牛猫伸出爪子摆了摆。

“喵！”

不谢啊，兄弟！

“你先睡吧，保持联系。”

夏黎把充电器放在床头，一起放去的还有两百块钱的纸币。

“吱呀”

招待所破旧的缓缓关闭，秦川盯着天花板，胸口的石之心早已恢复了平静。

裂缝依旧存在于那里。

它像是一道疤，留在了秦川的胸口。

秦川轻轻握着它，它像是有所回应一般，又跳动了一下，绽放出淡淡的白光。

死亡是很蠢的做法。

秦川因为死过无数次了，所以对死亡这种事情看得很淡。

实际，死亡可是很痛苦的。

“爸，妈……”

秦川抬起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

滚滚热泪流淌下来，很快被白色的床单吸收。

“对不起。”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自言自语道。

“我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就像我小时候承诺过的那样。”